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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泄露未来机密(2 / 2)

微微觉得口干,他起身下床,坐定在桌边,倒了一杯茶水轻啜两口后,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窗外看不见日头,房里显得相当昏暗,没想到这一觉竟然睡了整个白天。

看这天色,张名扬心中一惊:以往这个时候,林天天早就该回来了。怎么会太阳下了山,还没有到家?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吧?!

思忖到这里,顾不上别的,匆忙地伸手抓了外裳披上,他急急地走出了门。

先是径直赶向“李长兴”,在听掌柜说林天天根本没有来过之后,张名扬便在大街上里里外外转了几圈。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能问的人也都问了,可偏偏就是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此刻已经过了黄昏时分,几乎每家每户的窗口都透出温和的烛光,路上行人甚少。张名扬心急如焚,逢着没关店的铺子,必是一家一家寻过。

直到夜风微凉,奔走在街道之上的张名扬,突然瞥见青石的地面上,洒下了一层银霜。他下意识地仰望天幕,却望见那一轮圆满的玉盘。

心中猛然一窒,一个念头不期然间袭上心头:

或许,是……回去了……吧。

像是突然泡进了水里,原本火烧火燎般的焦急,在顷刻之间却凉了半截。

动了动嘴角,想笑,却又无力。好容易牵扯了僵硬的唇角,张名扬好容易才扯出一抹无奈又苦涩的弧度。

几乎忘却了,她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可以想来就来,便也就可以依愿回去属于她的地方。

他怎么会忘记了,那些家伙,管这里叫“旅游”——来了,为了新鲜,为了体验。玩够了,便也就回到了自己的世界。纵是有着不舍,不过是“旅游”中的微微遗憾罢了。

“狡猾的……未来人……”

低垂下眼眸,再也不去看那宛若团圆的满月。迈开步子,漫无目的地行走在无人的街道上。脚步在青石的路面上,扣下有韵律的声响。

心中一派五味陈杂,乱作一团,理不出思绪。伴随那缓缓的脚步声,每走一步,脑中就多一分说不出的恼。可是,胡乱到极至,竟然却渐渐清明了。

听见更夫敲了更,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在这暗夜之中,显得格外响亮。

已经二更天了吗……啊!得去值夜,已经迟了。

浅浅地牵动了唇角,哪怕那弧度参杂了太多无奈的意味。奔跑着衙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一个睡过头的笨捕快,急急忙忙地赶去工作。

摸着头说一声“来晚了”,不好意思地和交班的差役道了歉。被对方埋怨了两句之后,调侃着说了句荤笑话。就这般嘻嘻哈哈地换了班,跟同事道别。直到对方离开囚室,带上了门。一阵沉重的闷响之后,便是死一般的静默。

嘻哈的笑容僵硬在面容之上。缓缓地坐下,低垂了眼,凝望着面前的烛火。在微微的气息之中摇曳不定,温和的光,在桌面映上了轻曳的投影。

“救命啊——放我出去……”

桌上,滴下了点点惨白的烛泪。张名扬就坐定在那里,愣愣地凝望着那逐渐凝固中的泪痕,一滴一滴地数。

“放我出去啦!help!sos!”

十四滴……十五滴……十六滴……呃?!

猛地抬起脸来,他望向囚室的那一边。在狭长的囚室之中,那里显得阴暗而深邃。

刚才,他是不是真的听见了……那个声音?!

“刷”地直起身来,椅子向后倒去,发出好大一声响。顾不得那许多,张名扬快步走向囚室深处——

在那里,隔着若干根粗大的木条,他望见了那个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折着茅草的哀怨身影。

“……”

刹那之间,有种想大笑的冲动。而实际上,他也的确那么做了,“哈……哈哈……”

“咦咦咦咦!你终于来了!”林天天腾地直起身来,冲到了木栅栏前。看见他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她撇了撇嘴,不满地道,“喂,你有没有良心啊!我现在成了囚犯耶,你还笑?!很好笑吗?”

张名扬笑得没法吭声,只是猛地点了点头。这狠狠地一点头,不留神就笑飞出泪来。

这个动作,更引来她的白眼,“至于嘛!你你你你……你这个幸灾乐祸的,看我倒霉你真这么开心么?!是不是等我明天被割了舌头,你就更开心了?!”

说到最后,这语气里就多了些委屈的味道。哀怨地蹲下身去,林天天用手指在地上画着圈圈,越画鼻头就越酸。

那个没人性的!她一直在等他来,可没想到等到的就是这种嘲笑。他他他他……混蛋!

狠狠地用手指戳着稻草,仿佛是在戳某个没良心的家伙。就在这个时候,只听牢门的锁一阵响,再下一刻,她就被人拖了起来——

一只微微粗糙的大手,牢牢地抓紧她的,拉着她就往囚室外奔。林天天被他的蛮力抓得生疼,不禁敛了眉。刚想数落两句,却感觉到手上除了疼,还有炽热——

一手的汗。

再没了半句言语,她抬头望向他的背影,没来由的,心口一阵收紧。

“真是一点都不惊险嘛!”

以上是林天天对于此次越狱行动的真实感言,这番说辞引来了某个前任捕快的白眼。曲了手指,右手扣上了她的脑袋,“你在想什么啊。”

“本来就是啊。”被轻轻叩了一下,却是半点痛觉都没有的。这让林天天更加肆无忌惮地发表着感慨,“我还以为越狱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要经历枪林弹雨、冲破重重关卡,一路和狱卒厮杀,全身浴血地杀出一条血路来……”她抬手摆了一个下劈的pose,“可你就这么开吧开吧,我们竟然就这么走出来了,简单得就好像是逛饭馆一样嘛……喂,你有没有身为逃犯的职业道德啊?!”

“还胡说!”这次的手劲使大了些,让她抱着头露出埋怨的神色。张名扬无奈地苦笑道:“还口没遮拦的!也不想想都是你那张嘴惹出来这么大的祸,你还不知道收敛吗?”

“好啦,你已经唠叨了一百零一遍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伸手揉着头上刚才被他用力敲疼的地方,她一边小声嘀咕,“这个时代真是一点言论自由都没有啊。在我们那个民主社会,这是暴政耶……”

“……”张名扬没吭声,只是瞪了她一眼。林天天自知理亏,便立刻自动收声,然后露骨地岔开话题:“啊……好多的星星啊!”

“……”额角滑下一滴冷汗,张名扬抬头望了望天,随即在唇边勾起苦笑的弧度,“今儿个是满月,哪儿来的许多星星?”

“啊?!满月就没有星星了吗?这种说法我第一次听见啊!”她疑惑地问道,瞪大了眼仰望天幕:果然只有三五颗,远远地挂在广袤的暗夜天空当中,看上去颇以点落寂的味道。

头仰得久了,微微有些头昏,脚步踉跄了一下,就被一双大手搭上了肩膀,稳住了她的身子。她回头望向他,眯了眼送去一个笑容,“谢啦!”

他颌首表示不用,淡淡地开了口,解答她先前的疑惑:“你没有听过‘月明星稀’这个词儿吗?在明亮的月夜,星光就被比了下去,显得黯淡了。”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还以为我们那里科技发达,可这点常识都还搞不清楚。”见他挑眉,她连连摆手辩解道:“不是我笨哦!是我们那里,不管看不看得见月亮,都是瞧不见星星的。晚上的天也不像这里是干干净净的深蓝,而是一种黯淡的铁锈红,看上去阴沉沉的。你们诗句里所说的‘星河明灭’,我们那里是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

“你想看?”他忽道。

“嗯!想看!这里能看见吗?”不自觉地抓住他的衣角,林天天的眼里闪烁着名为“期待”的星光。

“能。我答应你,会让你看见诗里描写的星河,不过……”张名扬敛起了眉头,露出为难的神色。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低垂了眼眸,微微失望地道,“如果太麻烦,那就算了。”

“不是这个问题,”眉头敛得更深了,张名扬顿了一顿,长叹道,“不过,能不能收起你的诗情画意先?我们现在正在逃亡,能不能请你认真点?!”

“啊……哈……哈哈……”林天天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抽搐着嘴角打起了哈哈。照他的话来说,那个不敬业的逃犯,好像是她才对啊。

也不能怪她,谁让这次逃脱太过于顺利了嘛,害她道现在还不能入戏。

两个时辰前,她在大牢里,无奈地蹲在地上,一边后悔以前从来没有修过手语课程。不过问题是,就算是会手语,她也不想好端端地被割了舌头成哑巴啊!

咦?!说到这里,奇怪了!为什么古人动不动咬舌都能自尽,这割舌头会不会也这么一刀下来就把她切嗝毙了?!

想到这儿,林天天不禁打了一个寒战,顿时哀嚎起来:从最没有创意的“放我出去”和“救命”,到“help”最后再到“sos”都一起吼了出来,可都是没人搭理,反而是把隔壁房的“邻居”给吵醒了。“邻居”一脚“砰”地踹了墙,嘴里骂骂咧咧:“找死啊!鬼叫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一骂下来,顿时就把林天天骂蔫了,跌坐在地上折起了稻草。然后,就在这时,她听见了某个没良心的家伙,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再然后,一切却与武侠小说和古代拍案惊奇故事里的描述背道而驰:没有惊险的搏击,也没有传说中那种肾上腺分泌的刺激感受——某个滥用职权的倒霉捕快,只是用原本就放在他身上的钥匙,轻轻松松地打开了牢门,然后拉着她快步走出大牢。

虽然还不至于悠闲地晃出去,开始那样毫无阻隔的顺利着实让林天天大呼“没劲”。两个人甚至还折回了屋子,收拾了包袱卷了菜金和细软——因为那个前任捕快说了,由于人手不足,整晚只有他一个人当班。至少要等到第二天早上才会东窗事发,所以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做好上述准备。

等到两个人拾掇好了一切,大摇大摆地走出城门——张名扬甚至还和那个守门的衙役唠了两句叨——的时候,已经是约莫四更天了。二人选了便于躲藏的山路,准备翻过山头,走近道逃向偏远的山区农村。

“至于吗?不就是说错了几句话吗?逃就逃了,衙门哪里会费那么大劲,派那么多人来追一个区区越狱犯?”一边气喘吁吁地登着山路,林天天一边不满地撇了撇嘴。

“你懂什么?”张名扬伸出手去,拉她上来,“你别看只是受小小割舌头的刑,可‘泄露未来秘密、扰乱历史安全’的罪名可是相当大的!你这么一逃,估计是要全国发布通缉令了。”

“‘泄露未来秘密、扰乱历史安全’?!”林天天一口喷笑出来,吐了吐舌头道,“乖乖!这么惨啊!这感觉,怎么好像我成了政治犯似的?虽然刑法并不狠,可是犯罪情节相当严重。因此半点松懈不得,你说是不是?”

面对这种丝毫没有危机感的评价,张名扬忍不住斜眼瞥她。刚要说教一番,就听得“咕咕咕咕”一阵响。二人同时低下脑袋,又同一步调地摸了摸肚皮。

“亏我还曾经想过去蹭免费的牢饭,可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嘛。”林天天垮下一张脸,皱着鼻子抱怨道,“我今儿上午就给关进去了,还期待了一下伙食如何,结果一直等到大半夜,别说是午饭了,连晚饭都没有。这种情况换在我们那儿,是侵犯了罪犯的人权,囚犯是有权利投诉的哦!”

“还在胡说?!”他瞪她。

“怕什么?反正我都犯了事儿了,说一句也是割,多说几句也是割。我就一条舌头,还怕他们拖出来千刀万剐、在上面刻微雕不成?!”她冲天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过,你怎么也没吃饭?我没办法带菜回去,你就不知道自个儿上街买?!难道你是想学那个脖子上套大饼的啊?”

“……硬生生掉了一个大活人儿,哪里还有心情管吃不吃饭?!”他苦笑。

“哦,”林天天拉长语调,发出夸张而暧昧的声音。促狭地冲他眨了眨眼,她嬉皮笑脸地问道:“喂,你是不是很担心啊?”

“怎么可能?!”他别过脸去不看她,眼光于树梢上游移不定。

虽然茂密的树林挡去了大部分月光,让她看不真切。不过,她可以料想,那家伙的耳朵根和脖子,一定红得跟个煮熟的澳洲龙虾似的。

一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扬起唇角,将笑意绽放在唇边,也写进了灿若星河的眼眸之中。

夜晚的风清清凉凉,吹动树影婆娑,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月轮沉沉地挂在枝头,清亮的光芒柔柔地洒了一地银白。于这般诗情画意的旖旎景色中,二人却交换着与“浪漫”无缘的对话:“这下你也失业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

“当不成捕快了哦!”

“嗯。那就不当吧。”

“你都不犹豫的吗?”

“忘了。”

“忘了有没有犹豫,还是根本忘了犹豫?”

“……忘了。”

在唇边绽开一朵浅浅的笑花,晶亮的眸子里闪着笑意。清凉的风拂过脸庞,轻轻扬起她的鬓角。良久之后,她忽然一个箭步,扯住他的手臂。

原本一心爬山的张名扬,防不甚防,差点被她拽得跌下台阶,“你又出什么妖蛾子了?!”

抱紧,不放。感觉到他僵硬了身形,也感觉到了暖暖的体温。良久之后,她抬眼,黑眸对上他的。林天天眯了眼“嘿嘿”一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