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已凉天气未寒时_青青陌上桑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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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已凉天气未寒时(2 / 2)

我转过身去,是大伯母直直站在厨房门口。她盯着我们俩,脸上闪过一阵紧张的情绪,过了许久之后,她似是定了定神,缓缓走向桑瞳,温和地道:“很晚了,回去睡觉吧。”

桑瞳似乎微微一愣,她轻轻蹙眉,有些茫然地看着大伯母,脸上的红晕仍未褪去,但是,她仍然顺从地站了起来。

大伯母转过身来,表情很是冷淡,还带有一丝隐隐的不屑。她对我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哦,对了,桑筱,这两天忙,都忘了恭喜你。”说罢,她便不再看我,跟桑瞳一先一后走了出去。

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里的自己,轻轻吁了口气。

我曾经坚决地,几乎是挑衅般抛出过三个要求:不登报,不大宴宾客,婚后继续工作。既然我对这段婚姻不抱任何希望,至少可以为自己争得一点微薄的权利。

爷爷和父亲瞬间阴下脸,龙斐陌也皱起眉,但片刻之后,他竟然答应了下来。

神色还是一贯的漫不经心和似笑非笑,他大概早就洞察了我心里的一切。

在他面前,我从来无所遁形。

桑瞳说得很对,他令人无从琢磨。

我又轻轻吁了一口气,缓缓环视四周。看得出来,房间布置很费心思,典型的中式风格,雕花窗棂,一整套雕花家具,靠窗陈设着一张镶有透雕与浮雕的中式花台,斜左方简约的博古架上摆着一些珍玩盆景和玉器花瓶,还有几样唐三彩,右边角落里放着一张玲珑轻巧的玫瑰椅,所有的桌椅上都套上了刺绣桌帷和椅披椅垫,床头是棉宣纸质灯具,就连天花板上,也用了窗花门片作为镶嵌。

我曾经最憧憬的风格,只是现在看来,未免恍惚。

我随便梳了梳头发,意兴阑珊地站起身来,打开橱柜,不由一怔。

里面竟然放了满满一排睡衣,我随手拿起一件,看了看,还是放下了。

半个小时之后,我洗了澡出来,到处看了看,唔,还好,没看见人。

我狠狠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片刻之后,我胡乱擦了擦头发,很快就爬上了床。困死了,我要睡觉。正当我安静地闭上双眼,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我听到极其细微的“扑哧——”一声。我心里“咚”的一声,忙睁开眼,一小簇蓝色的火焰,在不远处的角落里跳动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我的眼皮开始剧烈跳动。

那是龙斐陌专用的火柴,极其美丽,也极其神秘的宝蓝色火焰,江边那晚,我曾经见过。

黑暗中,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果然,玫瑰椅上缓缓立起一个身影,随即,那个火焰熄灭了。

是龙斐陌。

片刻之后,我感到床重重地往下陷。

我紧紧地,紧紧地闭上眼,但是,我知道,他在看我,他的脸和我的近在咫尺,我可以听到他轻浅的呼吸声。

片刻之后,我听到他轻轻一笑,伸手抚过我的衣襟,“怎么,不喜欢我叫人为你准备的衣服?”我身上穿的,仍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小熊睡衣。

我不吭声。

他又是轻轻一笑,“你怕我?”

我依旧紧闭双唇,不吭声。

他仍然在笑,“你不是向来很勇敢的吗?”他的呼吸,逐渐移到我的耳畔,“就像一头无所畏惧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豹子,或是一只想要刺穿一切的刺猬,怎么现在反而胆小了?”

我仍然不吭声。

沉默是金,沉默是金。

跟他在一起时间越长,我越是神经质地时时刻刻都要将浑身的刺高高扬起。

他的手指,细细地,一寸一寸地缠上了我的头发,“桑筱——”

我屏住呼吸,不自觉睁开双眼。

清淡的月光下,我看到,他穿的是系带玄色睡袍,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和我已经逐渐熟悉的那种烟草味。

随着他倾身下来,胸前肌肤也一点一点露出来。

我牢牢地,一眨不眨地盯紧他颈项以上部位。

片刻之后,我看到一双深幽的眼眸在我眼前渐渐放大。

然后,很久很久之后,我听到低低的,略带玩味的一个声音:“你该知道,这是义务。”

偌大的餐厅,偌大的餐桌旁,柏嫂端上饭菜后便退下了,我跟龙斐阁安静地各据一隅吃饭。他意兴阑珊,我也索然无味。

自从那晚之后,龙斐陌已经消失有十来天了,无论白天晚上都不见踪影,也没有任何音讯。

吃着吃着,龙斐阁看了看我,我发现了他的注视,抬头看他,他只是朝我略带尴尬地笑笑,便又埋下头去继续吃饭。说来也奇怪,我们现在勉强算是一家人了,他对我,反而没有以前热络,龙斐陌的突然消失,他也谨慎地绝口不提。

他既然不提,我也就懒得追问。

那个夜晚,最终以啼笑皆非结束。

淡淡的月光下,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他的鼻尖与我的紧紧相触,我几乎听得到他低沉有力的心跳,我的手心已经湿透,我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但是,我被他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的紧张已经快要冲破我能承受的极限。

突然间,我的肚子发出了一个轻轻的声响。

他看着我,眼神非常非常奇怪,半晌,他蹙眉,有些不确定地道:“你饿?”

我的脸微红,“嗯。”一天的紧张和食不下咽,现在的我,已经接近胃痉挛。

他翻身起床,沉吟片刻之后,一把拉起我,“走吧。”

片刻之后,我站在宽敞明亮的厨房里,看着他不紧不慢地从大冰箱里拿出火腿、土司和鸡蛋,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需要我请你坐下来吗?”

说罢,便不再理我,专心切土司。我看着他,平时梳得齐整的头发有一绺微微搭在额前,睡袍的下摆处,露出修长而肌肤匀停的腿。

暖暖的灯光下,这样的他看上去有些不真实。

他恍若未觉我的注视,将锅架上,放油加热,一气呵成地放入土司,打上鸡蛋,撒了点黑胡椒,最后,浇上沙拉酱、盖生菜、加火腿,再盖上刚刚做好的煎蛋土司,端到我面前的小餐桌上。

我看看他,再看看那盘香味诱人的火腿煎蛋土司卷,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但是,我仍然有些僵僵地站着。

他闲闲坐下,撑着下巴注视我,“怎么,肚子又不饿了?”

我低头,有些尴尬地道:“谢谢。”便坐了下来,老实不客气地开吃起来。唔,真的很好吃,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饿极了,竟然觉得比原来家里老王的厨艺还要好。

看不出来,他还有这等手艺。

他兴味盎然地看着我,“从没见过女孩子有这么好的胃口。”

我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以他的条件,想必经验丰富。

不过,跟我无干。

我们俩站在房间门口,我的手已经触到了门柄,无声转了转,只觉得手上被汗浸得湿湿的。

淡淡的月光下,一阵长久的静默。

又过了半天,我有些讷讷地道:“那……”

他站在我的对面,抱起双臂,挑了挑眉,突如其来地道:“怎么,要邀请我进去?”

我吓了一跳,几乎立刻摇头,“不……”

他倒是不以为意,顿了片刻,略略偏头,似笑非笑地道:“唔,还是第一次被拒绝得这么彻底。”他的手臂一勾,突然间将我勾近,“那么,要些补偿?”说话间,他的唇已经浅浅烙了下来。

我下意识偏过头去,他的唇,带着热热的气息,轻覆在我的耳畔,他的手,轻握住我的手。

一瞬间,我有些恍惚。当年跟何言青谈恋爱的时候,都是菜鸟,彼此之间的亲密,青涩甜蜜而短促,带有些微惴惴不安的悸动,一个小小的吻,就可以让我们面红耳赤上半天,不敢对视。

而现在,我只是静静地站着。

我听到一个极其模糊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了些什么,紧接着,我的耳朵一阵剧痛,痛得我手忙脚乱地去推他,慌乱间,我的拖鞋绊到了厚厚的地毯,一时间失去重心,飞快向后倒去。

他伸出手来,仿佛是想拉我,但没拉住,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身影也向我覆过来,我倒地的同时,眼睁睁看着他重重倒在我身旁。我们就这样躺在地上面面相觑,不知过了多久,在这样的尴尬中,竟然齐齐低声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先是轻盈一跃,随即一伸手,将我拉了起来,微微一笑道:“goodnight。”

在龙家的十多天里,过得还算自在。平时就我跟龙斐阁和柏嫂在家,龙斐阁那位气度雍容的伯母偶尔来坐坐,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我,就算来了,也多半只跟龙斐阁聊天,不太爱搭理我。

碍于长辈的面子,每次她来,我不得不出来陪坐,心里也是暗暗叫苦。

一次,她转过头来看了一旁无聊枯坐的我一眼,“听说你现在还在一家小杂志社上班?”

我老老实实地点头。

她仔细看了我一眼,重又转过头去,喝了一口茶,涵养很好地用我几乎听不到的音量,轻叹一声:“真不知道斐陌是怎么想的。”

她倒是跟乔楦想到一块儿去了。婚后没几日,乔楦就急吼吼约我周末出去坐坐,说来奇怪,向来一惊一乍的她,在得知我的婚讯后,一直出奇的冷静。

她只是歪头打量我,“嫁了个钻石得不能再钻石的王老五,怎么也不见你容光焕发精神百倍?”她十分惋惜地咂咂嘴,“要知道你老公眼光这么独特,我一早就毛遂自荐了,哪还轮得到你!”

我喝着咖啡,任她胡说八道调侃我。

她又乱七八糟感慨了一堆之后,眼睛一亮,伸出手来直接要撸我手上的戒指。平时上班用不上,今天出门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我才戴上。

我知道,乔楦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点担心我的。

果然,她细细观赏了半天之后,以资深珠宝鉴赏师的口吻,十分含蓄地道:“唔,看来这个龙斐陌对你还算不错,我以前一直以为越是有钱越小气,”她将戒指翻来覆去转了半天之后,突然间抬头看我,“桑筱,这是什么?”

我伸过头去看,依稀看到戒指的内圈刻着弯弯曲曲的不知道什么字母。

我摇摇头,“不知道。”说真的,以前从未注意过。

号称通晓多国流行语汇的她就着光一边仔细念叨一边自言自语:“不是英文、不是法语、不是德语、不是日语、不是……”她十分具有钻研精神地,不屈不挠地道,“咦,到底是什么?”

我笑笑,“可能是什么标志吧。”正在此时,她最爱的甜点上来了,她欢呼一声,径自上前攻城扎寨,这件事就此撂开手。

她吃了几口甜点,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暧昧地朝我眨眼,“你老公……秀色可餐吧?”

我没好气地瞪她,“餐你个大头鬼!”

她耸耸肩,惋惜地道:“桑筱你真是不知福。”她歪过头去思索了一下,“说实话,你老公看上去,虽然不够……随和,但是,”她欲言又止地道,“其实,其实……”

正在此时,她手机响,接起讲了几句便阖上对我说:“我有事。”

我听到话筒那端明明白白是宁浩的声音,不由诧异,“你几时跟他恢复邦交的?”

她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打了个哈哈,“大家都是同事嘛,抬头不见低头见,再说了,大家也算是共患难过来的……”

我嗤之以鼻,“四年同窗时你不一样视他若千年仇敌?”

她脸皮厚得很,面不红气不喘地道:“今时不同往日。”说完,从座位上蹦起来,拍拍我的肩,“本小姐我最近囊中羞涩,今天是专门出来劫富的,改天发工资再回请你,啊?”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一溜烟飙远。

我摇头,重色轻友得如此理直气壮,亘古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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