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_殉世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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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节(1 / 1)

出发前的晚上,沙笫兴奋得半天没睡着,睡着后不久就得逼着自己起床,结果一脸睡眠不足的出现在angela面前。四月的天气虽然暖和很多,但还没到康定的旅游旺季,三十来个座位的车上除了两个司机乘客还不到五个,这样势必会在途中揽客不少。很多人不愿意坐大巴车的最后一排,认为会很颠簸,所以后面的座位就全被他们俩霸占了,她让沙笫可以将头枕在她的腿上睡觉,时间足够他睡饱了。众人的经验是对的,当车开到一段有些破的还是国道的公路上时,沙笫哪还敢躺着睡,马上坐起来紧紧抓住前面的座位,这车也太不尊重乘客的生命了,连条安全带都没有。这时,angela感慨道,说明明只买了车票,居然还送按摩,客运公司的服务真是周到。

这段破路过去后,沙笫便可以很满足的枕在她腿上安睡,幸福得很快就睡着,嘴角还有微笑。

一直无事做的angela利用这些时间想了很多事,从小时候想到现在,甚至还想她死了以后他的生活。这辈子,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使她担心。她完全帮不上他任何忙,对他以后的生活也无法给予好的影响,实在让她太放心不下了。以他的固执和境遇,以后的日子他注定要背负着沉重的压力,譬如还债、真正的独来独往、成为一个自己以前所鄙视的“穷忙族”......如果要读研究生,还得先去工作几年攒钱,等研究生一读完,再读完博士,恐怕也不用工作几年就可以光荣退休了。从小到大他都是在还不错的物质环境中长大的,身边的人对他也很好,他将来面对的种种都是前所未有的,连适应时间都不会短。

每次她想对他做些无情的事时,他的眼泪和无辜的表情总能麻痹她使她心软。这次,他睡得这么沉这么安稳,再也没法来麻痹她了,正是她离开的最好时机。以前无论她在哪儿,他总能找到她,现在,这车不一会儿又上人,过不了多久又下人,在途中她走掉就成功了,她就可以去报仇了,还可以帮他拿到钱,重要的是,她不用死在他面前吓着他,也不用他给她买墓地。

在包里找到纸笔后,angela想写好几大篇给他,她有太多没法当着他面讲的话了。可是,中文她不识几个,又没学过正规的英文,会写的不多。于是,一大张纸上只有寥寥十一字,除了他的名字和她的名字,就只剩:别找我,我爱你。其中“沙笫”二字写得最好,主要是练的次数太多。

下车之后,站在原地,闭着眼睛等眼前的尘土和汽车尾气消失殆尽。她万分惆怅,想法众多,最主要的想法是:真是可惜了车票钱,离到站还远着呢。不过她并非带着遗憾离开他的,她带走了很多的东西,除了他亲手折给她的一颗小小的五角星外,还有大大的他无私的爱,以及他那一抹最纯净最幸福的微笑。

两个月后的六月初,在北京的曦洁收到一条短信,是沙笫求她帮的一个忙,他希望她能马上回来去他在郊区曾经住的地方,把他火化后带着骨灰和一大口袋的五角星去一趟赛里木湖,把所有的东西都撒在湖里,还有,他卡里的钱虽然够不上张家给过他的,但也算是他还的一小部分债吧。

曦洁收到后什么表情都没有,她不知道她是该悲痛、愤怒、后悔还是别的什么,也许是后悔,后悔早就发现他的一根筋很死心眼却没好好看住他。

在他发现自己弄丢了angela并且永远也找不到她的那天,事实上他完全不像往日的自己,他根本没哭,主要是因为当时他除了呼吸几乎什么都忘了,像个机器,还是手动的。从那天晚上起,他开始挤眼泪。第二天回到郊区以前的住处后,他把自己关起来,冰箱里什么也不填,肚子里除了水也什么都不填,他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把眼泪全部流光,然后补充水份继续。他丧失了所有的理智,让住的地方变得像angela的个人住所。

几天之后他去一个房地产公司找工作,作为张新贵的同行冤家,老板之前就知道他在张新贵那儿干过,给了他一份在别人看来不错的工作。他原本是打算就这样拼命工作下去,赚钱还债就是他的人生之路,可是如果这样,她就会渐渐离他远去,最终变成他的记忆他生命中的过客,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如此的,他从来都认为她是他的归宿。

受angela一部分影响,以及他进入青春期和成年后观察到的社会百态,使他清楚的认识到,他过去认为的那个美好世界只是幻觉,或者说是自欺。就在他的身边来说,古人们整日挂在嘴上的正人君子连在白天打灯笼都找不到。男女之间没有爱,整个时代整个社会都处于淫荡状态。某些成年人,能做出动物都做不出的事,将自己的亲生孩子当作垃圾一样扔掉,没被扔掉的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没有好的学校可以上,还没有一个和睦温馨的家。那么多勤劳善良的人们过着让人心酸的日子,占社会少数的无良富人贪图享乐,充分说明了果然是人穷命贱,穷就该过着动物般的生活。贪官多得像农村猫身上的跳蚤,没人给这只猫洗澡,最多是抓住它偶尔帮帮逮跳蚤,遇到一个捏死一个,跳蚤继续生跳蚤,猫继续失血。人们也继续愚蠢着,明明知道这件事不能做那件事不该做,还是随大流去跟风,于是,亚健康出来了、幸福指数下降了、道德意识变乱了......

记得上幼儿园的时候,每个老师都会教小孩唱一些关于世界有多美好的儿歌。那个时侯,沙笫渴望长大,现在他却渴望angela的渴望:没来过这世界。这世界永远是丑陋的多于美好的,快乐的少于痛苦的。沙笫衷心的希望,能有那么一个时候,哪怕只有一秒钟,也要让全世界的人变得幸福这世界变得美好。他很清楚这并不现实,所以他选择离去,去守候他心中的纯净美好,去追逐那个让他世界坍塌的少女。之前的十八九年,他没法照顾她,他也孤身一人,但从此后,他便可以永远保护她,他的世界也将在另一空间得到完美的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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