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_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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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 2)

他那时候的样子她一直记得清清楚楚,像极了一个忍气吞声的小媳妇儿。她一直都是极好满足的人,不要求自己的另一半多么优秀出色,只要能容忍她的疯就行。

曾经的青春那样美好,那对青涩的恋人仿佛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如今的她依然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到那个只属于他们的世界,而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沈薇觉得有股热气在眼眶里浮动,喉咙里却不经意间发出了哼的一声,这世界果真是不公平的。

沈薇在这一天,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一个现实,她成为了被遗忘的薇薇安。

“脑下垂体腺肿瘤,部分患者会有记忆片段短暂丢失的现象,目前肿瘤已扩大至下视丘,再扩散下去会影响视力,所以手术切除肿瘤是必要手段。术前注意饮食清淡,忌辛辣生冷食物,忌烟酒。还请家属注意。”

这些话,都是一个副手医生向她交代的,主刀的江医生只是简单地察看和问询,声音清淡,话极少。

这便是沈薇第一次见到江子墨的情景,身材修长,面容白净,黑发利落整齐,衣着考究,白大褂下面是件深蓝色的羊绒开衫,白色的衬衣,黑白相间的领带,黑色西裤。身后4个人仿佛是簇拥着他走进来,沈薇脑海里当时就莫名地想起了“风采卓然”这四个字。

也是,一个本就清朗俊逸的男子,再穿上风度翩翩的白大褂,任谁都会条件反射地想到这样的词汇吧。

唯一她觉得怀疑的,是他的年龄与资质。

还有,初听到这个名字时,脑海里乍现的弱小火花,那窜起的火苗刺啦一声腾了起来,又迅速湮灭在一团糟糕的记忆里。

她根本来不及去细想,张绮罗便张罗着拉着她出门,说是要向老中医请教术后的营养食谱。那天她狼狈逃离病房,便是被张绮罗碰见,当年有过一面之缘,却待她如家人,她在国外飘零的这些年,已经鲜少有人记得她的生日了,可是张绮罗却每年都会记得给她打电话,比她的父母打得还要早些,这些年一直如此。

即使与张向北当年闹得不欢而散,她也一直记得他妈妈的好。

“我没有女儿,做不成儿媳妇做我的女儿也行,我是真心喜欢你这个小丫头的。”

沈薇从未怀疑过这份关爱的真诚,但人终究是自私又矛盾的,张绮罗那天给她打电话的情景仿佛还犹在眼前。

那是她第一次听见一个母亲的哀求,沈薇当时初听到脑瘤二字时已是大脑空白,见她久久不回话,张绮罗便呜咽地恳求她:“小北真的很想见你,以前他做的错事我替他说声对不起,薇薇你回来看看他吧,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

她回过神来,却已是局促,握着电话的手像是麻木了,尖锐的手指甲用力地刮着电话,那种声音像极了手指甲不小心划拉到黑板的声音,一声声寒到了心底,她紧抿着唇,垂下眼帘,曾经她对张向北算不上绝望,那样炽烈的情愫在她小小的心田化不开,她只是平静地无望了,而那对她来说才是最可怕的。

她张嘴想说出我现在去算什么身份呢?当年那样狠狠地说过老死不相往来的。

她没有说出口。心中知道即使说出来,张绮罗也会有哀求的话来接住。毕竟她现在无需伪装已经是一名可怜的母亲。

沈薇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却一直在给自己找退路,其实她本可以有足够的理由不来,可是她人却已分明走到了这里。

下飞机后她先给好友安宁打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很是吵闹,像是在什么表演场所,音响声有些震耳欲聋,她几乎是用吼对安宁说:“我回国了,过几天去找你啊!”

安宁捂着话筒一路跑到洗手间,声音拔得老高,“你还真回来了,负心汉活该遭报应,您老人家发什么慈悲啊,难不成你还想回来给他端屎端尿上演二十四孝?”

当时她竟然顺口回了一句:“买卖不成仁义在。”

安宁气呼呼地啐她:“还仁义呢?他当年搞小三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仁义呢,对这种狼你还提什么仁义?”

沈薇被张绮罗亲昵地牵着手,心中却是苦笑地反复念叨着那句仿佛最应景的话:“买卖不成仁义在。”

这些年,伤痛已经随着时间渐渐减轻,但是一想到当年的那个场景,她的手还是会忍不住哆嗦,像是那场变故的后遗症。

一份情感中,没有什么比拥有更快乐,也没有什么比失去更痛苦。

现实却像是在嘲笑她,所以搞出这样一场滑稽的失忆,他们在一起的每个片段她清楚记得,而他却把关于她的所有记忆抹除干净,他记得其他人,却独独有目标性地遗忘了她,这场病像是在替他救赎,却将她戏弄。

那天张向北问她,眉开眼笑的样子,“你真的是我的女朋友?”

她平静地回答:“不是,是曾经。”

张向北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可我妈告诉我你就是我女朋友啊。”

张绮罗正好进来,沈薇转过身来对着张绮罗很有礼貌地说:“阿姨,你替我解释吧,我先出去一下。”

张绮罗神色很不自然,从一开始,沈薇心中就该清楚,对张绮罗来说,她只不过是尚算有用的外人,只是她不明白何苦要这样。

“我们是因为什么分手的?我想听实话。”

傍晚,她快要走时,这两天寡言少语的张向北突然对着她的背影问道。

她回过头来,盯着他认真的黑瞳,只是微微一笑,“既然已经忘记,谎话实话听起来不都是一样吗?我不想说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她的眉眼都是笑着的。

张向北的眼睛却飞快地垂了下去,医院惨白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毫无血色,干涩的嘴唇嚅动着,声音轻却听得字字分明,“其实我挺喜欢你,真的。”

他说得这样小心翼翼,她凝视着他的脸,声音那样平静,“你只喜欢你自己。”

当年那个分手的街道像一条晦暗的路一下涌到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