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冻僵后被农夫在怀里焐活,又反咬农夫一口的蛇了。
我这是怎么了?其实,是我的灵魂与肉体在激烈地斗争。
肉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灵魂:己所不欲,勿施与人。
肉体:得过且过,及时行乐,才不枉活一生。
灵魂:你满脑子全是侵害别人的念头,这不是衣冠禽兽吗?
肉体:我想做人,做个好人,可是,我现在活得连起码的人的需求都不能满足。
灵魂:好人终归是有好报的;恶人也会有恶报的。
我看见吴恙在炕上铺被褥,她从柜子里取出一套新被褥,铺在炕头上,又从炕上的被褥垛,取出一套小被褥铺在中间,炕脚铺着另一套红地牡丹花被褥。这样安排一目了然。而我却假装糊涂,问道:“我睡在哪里?”
她说:“西屋没有生炉子,冷,你就睡这屋炕头上吧。”
灵魂说:“人家这么热情真诚待我,令我感动。”
肉体说:“怪不得人家叫她臊货呢,她果然有意于我。”
灵魂说:“这样安排实际是对我的人格的一次考验。”
肉体说:“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游戏。”
(bsp;我假惺惺地说:“我,和你……睡在一个炕上?而且,是在你男人没在家的时候?”
“对呀。出门人哪个背着房子呀?我总不能让你挨冻吧?这有什么呀?没事儿,睡吧,睡在炕头,热,解乏。”她笑了,“休息好就不胡思乱想了。”
肉体:“她笑得这样神秘,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灵魂:“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三更鬼叫门。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嘛。”
肉体:“走一步说一步,爱咋咋地吧。生活的激流爱把我载到何处,我就到何处吧。”
九。可歌!挣扎在灵与肉的搏斗中(6)
6.睡下了,中间隔着个娃娃——她的女儿丹枫。她很快就发出了鼾声,此时,我的人格又分裂成两半,一半是人,一半是兽。我瞪大双眼,看见她的乌黑的头发在窗帘缝隙溢出的银光下闪着光,。火炉子呼噜呼噜响,炉盘炉盖放出忽强忽弱的红光,使得她的脸红红白白不断变换着色彩。一床棉被盖着她的身子,仍然显出优美的曲线。她呼出一股一股甜蜜的气息,射进我的喉咙,使我欲火烧焦的嘴唇得到滋润。她的一只胳膊露出被子之外,粉白得连蓝色的血管也清晰可见。
我咽了一口口水又咽了一口口水,似乎在往下冲往下压那蹦到嗓子眼儿的心。我的手压着太阳穴,仿佛不这样那两个太阳穴就会冒出鲜血似的。窗外,雪还在扑簌簌下,沙沙响,寒冷的气流从窗户的缝隙中钻进来,又被火炉的热气挡着,形成一股一股小旋风在她的头上盘绕。我的耳朵特别灵,能听见猪圈里猪的哼哼声,鸡窝里的鸡挤在一起取暖而发出的翅膀煽动的扑啦扑啦声。石英钟四平八稳地走着,发出的咔咔声,给我一种安全感。我放心了,这种时辰、这样天气,她的男人是绝对不会破门而入,她的邻居也不会窃听。
我再一次翻了个身,环视了一下环境,我看见我的被子上尽是拖拉机、红宝书和三面红旗的图案,在天蓝色的底子上格外显眼,就像天空被铁与血涂过一样,我联想到革命中的武斗,和斗争五类份子和走资派时的恐怖,使我产生了压抑感。
墙上革命样板戏《红灯记》剧照里的李铁梅穿着红袄,她举着的红灯,如监狱围墙上的探照灯,放射着明察秋毫的光;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剧照里的杨子荣披着大氅,别着手枪,像个洞察一切的监狱看守。我听见了皮鞭的呼啸声,批斗的怒吼声,和处决罪犯的枪声,我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墙上的毛主席语录红纸黄字在闪耀,我觉得那字迹一会儿拉长,一会儿扭曲,一会儿缩短,一会儿卷屈,一会儿变成绞索,一会儿变成镣铐,我毛骨悚然,刚才还发烫的手,现在顿时冰凉。
那个叫丹枫的孩子似一座山,一条沟,我若是翻过去,便可能到了一个我渴望的鲜花似锦的世界;也可能去了一个断头台,上了一个绞架。
我想:她若对我无意,为什么给我摆宴?让我在这里睡?还有她在群众中的作风不正派的坏名声。这不是很能说明她想与我亲热吗?社会逼良为娼,逼我堕落,能怨我吗?我勾引她,占有她,实在是向现实的一种反抗。不是说:压迫越大,反抗越烈吗?我应当有理由,有勇气,翻过那座‘山’去。
兽性催我把手伸过去了。
还没有触摸到她的身子的时候,人性又把我的手拽了回来。
我的肉身让我堕落,然而我的灵魂并没有沉沦,它告诫我:一旦我的手触摸了她的肌肤,不管是她愿意还是不愿意,便意味着我不是一个正人君子,不是一个生活的强者,而是向命运低了头,向命运屈服的奴仆了。
这件事,不管别人知道不知道,自己却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不能再坚持到实现理想的那一天了。以后,我将像吸了一口毒品似地有了瘾,继续去吸毒,去做恶,甚至犯罪。我将用我内心的羞愧与忏悔去书写我的历史与人生。我将用罪恶的眼光看生活,看世界,而不是用美善的眼光去发现理解生活的真谛,我怎么能够写出人们喜爱的作品呢?我将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变成一条狼。
再换个角度想了想:她根本就对我无意,若有意,为什么她会睡得这么塌实?不挑逗我?为什么她不顾忌孩子会向她男人反映今晚的情况?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啊。这么一想,我又觉得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啦。
既然人家根本就是个正派女子,我这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吗?
我这是怎么了?是打光棍打得心理变了态,还是想亲近女人非分得过了头?我这不是耗子舔猫嘴唇——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