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脸黑线,极不情愿地说:“我可能就是老徐的新同桌。”之所以用了可能这个词,是因为我对我的新同桌,除了他显眼的锅盖头之外,一无所知。上午在教室里的时候,因为老师把我安排在季川上对角线的位置,郁闷了一上午,连同桌友好的微笑都自动忽略了,一上午我都没和他说一句话,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什么可能,就是。甜沫儿,你出名了。”
江流宛听了这些话,微微一愣,微微张了张嘴,又没闭上了。
季川上眯着眼睛道:“陈小沫,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你羞涩啊。哈哈哈……”末了还带了一串笑声。
“讨厌,走了。”我真的有点生气,有点突然被从人群里揪出来,扔到台上被批判的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一个笑话。
我走出食堂门,季川上已经跟了上来,倒不见曹操,不过这正合我心意。“不会是真生气了吧?”
我不说话,绕到食堂西边的小路上,陈小春狂放的歌声一路跟来,他唱:“外人叫我们大豆应该一起去奋斗……”
“我和他又不熟,他干嘛这么作弄我?”
“作弄?你上午跟他说什么了?”
“我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
“怪不得他觉得你羞涩。老徐其实人很好,他应该是真心实意希望你不要那么羞涩。”季川上强忍着笑意,把这句话说完,我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背上。
他身子往边上一躲,又接着说:“我说的是实话,他开学之后一直没有同桌,终于把你盼来了,估计特激动。”
“关我什么事,不过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同桌。”
“因为他话唠,上课下课都爱说,刚好班上人数为单数,所以班主任一直不给他安排同桌。”
“啊……”我努力回忆同桌的样子,可是除了锅盖头,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好不容易混上同桌了,你却不和他说话,他肯定是憋坏了。”
“那也不能在大喇叭上说这个啊。”
正说着,已经绕到小湖边,正是春末,湖边的杨柳细叶初长成,还是那种嫩嫩的绿色,色调轻柔,学生三五成群穿梭在柳绿这种,处处都是青蓝色的校服,对面的亭子早已经被人占了去,湖边有女生聚在那里喂鱼,时不时传来一声“这里有一条,好大”。陈小春的歌声也一直跟到了这里,已经是最末一句:“只要我们同步走明天世界是黄豆。”
“你被人念叨一次就不高兴了。我可是天天被你念叨。”季川上说着,拽了我一把,让我避开差点撞到的人。我吃了一惊,仰头看他,他没有什么表情,嘴角上翘,却没有笑意。
我不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也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依旧气呼呼地说:“我也没拿着大喇叭念叨啊。”
本来低垂着眼睑的他,突然抬起眼来,眼里的闪亮让我的心里“噗”地开出一朵小花,这样的情绪那样微妙,让人无法捕捉与控制。
在我的心底,我一直理所当然地以为,我会和季川上永远在一起,从来没有过质疑,也从没有细想过为什么。与他结婚的家家酒,从小到大扮了不知多少次,总觉得这样的游戏会不停地进行下去。我死乞白赖,我无理取闹,我“造谣生事”,我“为非作歹”,我在自以为的游戏中,玩得不亦乐乎。
就在我心突然加速跃动的一瞬,我突然明白,现在不是游戏,我是真的喜欢上季川上了。
童年的时光一去不复返,我在懵懵懂懂中触碰了爱的情绪。
我的肠子绕了十八弯,曾未有过的纠结,最终吐出一句话:“我以后不说了,你以为我爱说。”
当明白游戏不再是游戏,就没了之前的坦然与轻松。
季川上咧嘴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随手扯了一根细柳枝扫了一下我的脖子,痒痒的,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下,是某棵种子破土而出了吗?
新宿舍
晚上,陈家和给我打电话,恰好是下晚自习时间,我知道他为了我还是做了一些功课的,至少知道我什么时间下晚自习。
他问东问西,无非是适不适应新学校生活,却絮絮叨叨了半天,完全不像我认识的陈家和。
“陈家和,你怎么了?”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没事。”
“你喝酒了?”
“……”
“喝酒了就睡觉。”我挂了电话,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一个这样的陈家和。
我发短信给陈小朵,我说,你爸喝醉了。我知道陈小朵会处理的很好。
刚合上手机,手机又响起来,是川上。
“你跟谁打电话呢?打了好几次,都在通话中。”
“陈家和,你找我干嘛?”
“我耳朵痒,你是不是又说我什么了?”
我听了这话,心情一下子低落下去了,明明知道这是季川上的玩笑。在我发现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之后,我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电话中沉默了几秒钟,季川上那边传来曹操的鬼嚎,唱的是《黄豆》。
“告诉曹操,他可以去死了。”
季川上直接转达了。然后就听见电话那头一阵骚乱。曹操在那里夸张得喊道:“甜沫儿,你太狠了。”
闹了一会儿,突然安静了下来,听见“蹬蹬蹬”上楼梯的声音。
“终于逃出来了,曹操抽风了。”应该是在楼顶的楼梯间里,很静,似有回音。“宿舍里习惯吗?”
原来打电话是问这个,心里不禁涌起小浪花,从小到大,他总是在照顾自己的,却又常常显得那么不在意。这是不是代表着什么?还是仅仅只是习惯。突然之间,我捕风捉影的意识也一下子冒了出来。
喜欢,是不是真的这么有力量?
“我还没回宿舍呢。”
“嗯?不是和我一起出的教室吗?又到哪里逛荡去了?”
“还说呢,都是你们一个一个的电话打给我,我就一直在走廊接电话。”
“那挂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