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生无聊至极,同坐的几位小姐端庄高雅,是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唯恐失了礼去。终于瞅准了一个机会,找了个借口躲了出去,一路直奔茶水间。
茶水间里没人,桌上已备好了要送过去的糕点,装在一个个形状各异,花样别致的瓷碟中,看着令人食指大动。更生是从来不晓得委屈自己的,搬了把凳子坐下,一手梅子糕,一手清酒,也不倒在酒杯里,就那么就着酒壶,仰头喝一口。清冽香甜的米酒一路溜到胃底,口腔里微热,口齿留香,忍不住眯着眼睛很幸福地咂咂嘴,在咬一口酸酸甜甜的梅子糕——啧,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
“喂,你偷吃!”一巴掌突然重重地拍在更生的肩膀上。
更生正仰着头喝酒,一下子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哎,对不起,你没事儿吧?”看更生咳得快去半条命的样子,来人愧疚起来,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焦急地看着她的脸色。
“没、没事!”更生好不容易缓过劲,回头看来人,“是你?”——这个圆脸女孩,不就是上次在茶水间碰到的那个吗?难为更生那烂到人神共愤的记忆居然还记得人家。
“真没事儿了?”女孩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没事没事。”更生摇摇头。
“我说——”女孩拉了把凳子坐到她旁边,狐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一身盛装的更生,“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我原来以为你跟我一样是来勤工俭学的,现在想想,也不像嘛!”
更生已经把目光盯到了其他糕点上,也不知有没有听见女孩的话,只是拈着一块椰蓉酥边吃边问女孩吃不吃。
女孩摇摇头,也劝更生,“你少吃点,这些东西待会儿还得送到那些太太小姐那里去呢!”
“我饿!”更生满不在乎地说,“我今天一大早起来到现在,就吃了几块糕点,再不补充点能量,估计就直接躺地儿挺尸了。”
“嗤。”女孩笑起来,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匆匆对更生说了句“你等着”就奔出了茶水间。
更生也没在意,发现一瓶清酒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见了底,左右看了看,找到了那只置放清酒的瓷罐,晃了晃,挺沉,说明里面的酒还很充足,于是很满足地笑了。将酒瓶满满地倒上,刚惬意地呷了一口,女孩就回来了——
“给!”递给她一根翠绿翠绿的黄瓜——青色外衣上布着有些扎人的刺,还有没干的水珠,显得尤其诱人可口。
更生的眼睛亮了亮,接过来,问道:“哪来的?”
“厨房拿的,刚摘下,特新鲜!”
“喀嘣!,更生一口咬下去,爽朗脆口,清清甜甜,真的很新鲜。
这黄瓜,也不管你烹饪得多美味,终还比不上这原汁原味原生态。
两个女孩一人举着一根黄瓜吃得挺欢畅。
“嗳,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更生一边吃一边问。
“桃叶,北川桃叶,你呢?”
“叫我阿暖好了。”
“嗯。——嗯?阿暖?”女孩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更生瞪大了眼睛。
“嗯。”更生点点头。
“阿暖?——”桃叶的声音高起来。带着一种不可置信,“你不会就是那个……”
“嗯。”更生坦诚地点点头,“我就是那个床单要印度棉,被套要缎面麻革人工缝的,吃食要清淡滋补的你嘴上那个娇贵得没边儿的主。”更生这时候的记忆倒是好得诡异,说完后还用一双大眼睛特纯真特无辜地盯着你。
(bsp;北川桃叶半天没说话,然后从凳子上站起来,绕着更生走了一圈,忽然食指唰一下指着更生的鼻子开骂:“行啊你,风鸟院大小姐,顶着一副纯真善良的小模样,原来到我们这下层劳动人民群里当间谍啊!这招玩得够阴啊!我说呢,瞧你这浑身上下的精贵样儿也不像个打工的,啧!”
更生极不反驳也不申辩,就笑眯眯地看着北川,一副我很大度的样子。
“我说,你够奸诈的啊!”北川斜着眼睛继续骂。
“是,我奸诈。”
“你够卑鄙的啊!”
“是,我卑鄙。”
“你无耻!”
“是,我无耻。”
……
更生就这样好脾气地任由北川骂一句,她应承一句。完后北川桃叶口干舌燥,骂出的话像全打在棉花上,全不着力,郁闷至极,更生适时递上一杯清酒,同时奉上狗腿的笑。
北川桃叶一口饮尽,瞪着她道:“知道错没?”
“知道了。”
“我告诉你,我很伤感,我非常伤感,我特别特别伤感,我伤感极了,你——风鸟院大小姐,说吧,准备拿什么补偿我破碎的心?真诚点!别学那些假大空的。”
“那你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