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看来自己跳下去的人水神不会吃,这是伏羲唯一可以做到的两全其美。小女孩感激涕零再次磕头,“我华胥求神保佑你,保佑……”
正准备转身返回部落的伏羲惊怔肩抖,“扑嗵”跪坐雪地,双手紧握小女孩裸露双肩,双眼在她已被雪水洗去黑泥的脸上扫来扫去,亢奋急切追问:“你叫什么?!”
小女孩不知如何应对突变的伏羲,战战兢兢照实回答:“我是……华……华……华胥……”
伏羲哭拜大喊一声:“娘——”
小女孩更是被伏羲这一声大喊吓坏了。千辛万苦寻母的伏羲终于在这一刹那,戏剧性的找到了臆想中借体还魂复活的母亲。伏羲千谢万谢连连磕头拜谢天神。也不管此时吓得不知天地纭纭的小华胥认不认可,伏羲当娘认定背起她就往回走。小华胥哭闹着死活不肯再回那个充满恐怖杀气的氏族,并且告诉伏羲自己不是他的母亲华胥,“华胥”这名是自己的娘给取的。伏羲才不信小华胥的解释,她的肤色和母亲一样白皙,她的眉毛也和母亲一样浓黑细密,特别是她俊秀挺挺的鼻子更是一模一样;不是母亲华胥怎么会这多相象的地方。聪明的小华胥眼见快到部落了,一时又说服不了蛮不讲理的伏羲,只好将错就错如此交待伏羲一番。对伏羲而言只要背回的是娘,他什么都可以接受。
女娲一觉醒来没有见到伏羲,仙巫长老告诉她伏羲去渭河投淹妖女。女娲这才听明白妖女的由来,气怒站跳起来指骂两长老。两长老当众被骂得不敢吭声。苞羲上前为两长老开脱解释,长老也是为求得神火除妖,女娲根本不关心什么神火,她善良的本性绝不允许残害一个无辜的生命。女娲强逼两长老亲自追回伏羲和小女孩,两长老宁愿一死也不违背先祖订立的族规。就在这时伏羲背着小华胥重返部落,女娲喜出望外迎接他们平安返回。伏羲对女娲也没有道出实情,按照与小华胥约定的口径瞎说了一通,——在返回的路上遇到了借体还魂复活的母亲华胥。
两长老和族人看着已洗净脸上污泥、完全判若两人的小华胥都信以为真,这才平息了女娲和两长老的第一次交锋。女娲为伏羲找到母亲高兴万分,也就不再追究已投沉渭河的那个“小女孩”。在场的只有两个人心知肚明却不敢当众揭穿,这便是小华胥的亲生父母。小华胥就这样成为洪水后伏羲氏族第一代唯一幸存者存活了下来。她的存活不仅仅是一个个体生命存在这么简单,它预示着以伏羲为代表的原始人类开始向挑战神灵的叛逆精神进化。然而对于小华胥来说,她的生存危机并没有完全解除,她存活得并不轻松,依然感应到周围有许多双疑视、轻视、甚至是敌视的目光不依不饶窥视自己;紧张的氛围让她始终摆脱不了窒息的死亡气息。是的,在以后为求得合法生存的故事里,她和她的保护人伏羲在生与死的走廊极其艰难的求生着。
其实两长老也看到了氏族人力资源的断层既将导致氏族延续的生存危机,但对自然生育却采取极端的排斥,甚至是以极端的毁灭否认一个生命的合法存在,以求整个氏族绝对纯神正统。这种极端的矛盾心理集中反映了原始人类对人性的无知,就是这一无知阻碍原始人类向文明进化,它也是原始人类向文明进化的最后一道屏障。
两长老现在都想到了当务之急的是立即找到延续氏族香火的神龙巨爪石和仙女池,她俩召集全族所有的男人壮汉沿着渭河边山脚寻找神龙巨爪石,伏羲第一次参加氏族集体大行动。由于山脚堆满从山中滚落下来的大块岩石,只能靠人力一块一块搬移,再加上积雪寒冰压在岩石上,寻找神龙石工作进展缓慢。
天色近晚,寻石工作暂告一段落。回到部落又是一轮抢食争战。按风俗礼仪,以往都是童女向女娲和两长老氏族最高管理者献食。现在除了姹媐,年龄最小的就是小华胥,她便担负起献食小童女的角。女娲尝吃血淋淋的兽肉后,族人们才开始扑向堆放在雪地里的兽肉争抢争夺、吵闹叫骂好生闹热。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法则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姹媐也和其他人一样挤在人堆里疯野抢食。还不适应抢食的伏羲站在人堆外左顾右盼伺机往人堆里钻。
苞羲一手抓着一块血糊糊的兽肉,一手高举石刀笑呵呵的挤出人堆,一见徘徊在人堆外的伏羲,有意在他面前显摆大咬血肉,血糊糊的大嘴夸张地嚼动着。伏羲咽着口水眼馋盯望他手中的血肉。苞羲用抓握石刀的手抹擦胡须上的兽血,石刀上的兽血又反过来沾染他紫黑的脸上红一块黑一块。他鄙视伏羲冷冷狞笑的样子在冷色的月光下,更为显出几分叫人毛骨悚然的狰狞。在伏羲眼里龙的传人没有恶、坏、歹,只有善、美、好的龙的传人。这是华胥灌输伏羲骨子里龙人血统的信念。因此伏羲看到的不是一个厌恶的苞羲,而是一个笑容可掬友善的苞羲;伏羲远比这想得更离奇,在他的感悟里苞羲分明是笑着告诉他过来一起分食。伏羲没理由拒绝苞羲友好的盛情,他走了过去,踩着苞羲倒映在雪地上的身影走了过去。就在这时伏羲眼里友善的苞羲突然变得穷凶其恶震怒“哇哇”怪吼,紧握石刀直指伏羲。伏羲诧异怔住呆立在雪地里那个长长的身影上,他分明看到苞羲震怒哇叫怪吼声里充满了痛苦的哀呼。伏羲不明白,却受着极大的困惑压迫急切想弄明白,正要开口问苞羲,一个身影冲撞过来将他推撞出苞羲倒映雪地上的身影。来人冲撞力大加上脚乱雪滑,伏羲和撞他的人一同抱滚雪地。伏羲还没来得及看清撞他的人是谁,苞羲挥舞着石刀“嗷嗷”怪叫着向他劈砍扑来。又是这个撞他的人仰身躺护伏羲身上吼指苞羲:“苞羲你敢杀我!”
苞羲一见躺护在伏羲身上的是姹媐,顿止住手急蹦乱跳哭求姹媐让开。伏羲和姹媐刚刚站起,苞羲向伏羲挥刀劈砍直下,伏羲眼明手快紧抱姹媐跳闪躲过苞羲劈砍直下的石刀。苞羲紧追的第二刀又跟着劈来,姹媐快手推开伏羲挡护他身前。苞羲的反应更快,眼见石刀劈砍姹媐头上,转眼刹那偏斜毫厘,石刀砍在姹媐脑后的树枝上,“咔嚓”一声,碗粗的树枝斩断“哗哗”落地。
这时女娲和两长老匆匆赶来,女娲气吼怒斥苞羲:“你要干什么?!……”
苞羲委屈跪地哭诉:“女王,伏羲走(这里用作“踩”的意思)死了我呀——,呜……”
女娲看着明明是行凶有错的苞羲,反倒抱屈痛哭起来。围聚的族人们纷纷为苞羲抱不平,这更让女娲迷糊费解。心细的记事长老发现刚刚回归的女王可能对事态的严重性一无所知,赶紧上前解释:“伏羲走死了苞羲,要以命……”
“什么什么……”女娲大惊失色诧异呆望记事长老,又看看活的好好的苞羲,正要气骂记事长老,姹媐跨前一步紧攫母亲赤裸手臂摇摆着求情道:“娘,我不要伏羲死!娘——”
仙巫长老心恼意乱轻推开女儿,“你敢乱说?!去去去——”
女娲一把拥住唯一的支持者姹媐,“对!我不要伏羲死……”
女娲的话刚一出口,仙巫长老“扑嗵”跪地哭求女王不可乱法。其他人一见仙巫长老下跪,纷纷跪下哭求女王守法。
女娲被这一片哭闹声弄得无所适从左右为难,唯一支持她的姹媐和小华胥坚定的站在她左右两旁。女娲真是弄不明白苞羲明明活得好好的,这些族人非要睁眼说瞎话赖着伏羲踩死了他。好!就依了你们。女娲有解救伏羲的妙法了,她大喝一声:“苞羲——,起来!”
跪地的苞羲猛一惊抖蹦站起来,跪地的两长老同时抬头仰望盛怒的女娲,其他跪地哭求的族人们也都纷纷止语静望女娲。一时间哭闹顿止,徒然的寂静叫人心慌意乱。女娲的双眼始终没有离开低头回避女娲的苞羲,“苞羲,你要伏羲死?”
苞羲低着头有些底气不足坚持道:“女王,是他走死了我……”
女娲失去耐心再听下去,拨出先王母亲留下的兽骨匕首直指苞羲,所有在场的人都愕然惊慌缩头藏身乱成一团,连两长老都开始肩抖身摆起来;唯独只有伏羲不知女王神刀在族人心目中具有至高无上的神威,一直以来把它看成普通的兽骨匕首。
“好——,伏羲走死了你,他要死!你是死人啦,女王神刀带你上天——”
苞羲跪地哇哭求喊:“女王——,我不要上天,不要伏羲死……女王女王,求求你……我不要伏羲去死……”苞羲吓瘫在地连连哭求。
姹媐和小华胥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拍手欢呼,女娲见目的已达到这才收回女王神刀。族人们大都沉默寡言,很显然对女王执法不公,明显袒护伏羲敢怒不敢言。唯一敢于打破沉默的只有仙巫长老,她柱杖“噌”的站起挺立女娲面前,要求女王依照氏族的传统处理伏羲踩死苞羲一事。
只有了解他们的原始文化,才能诠释身影被踩如同遭人谋害的原始观念。在他们的观念里每个人的身影是他生命最要的一个组成部分,也就是说人的实体是由感知的肉体组成,而人的身影是由充满神性的灵魂构成。他们还有相当的依据支持这个传统的原始观念——白天在天体的光之下人才会出现紧随护身的人影,到天黑天神睡去的同时也收回它的天光,人影随着失去天神的保佑而消失。因此,一切来源于天体的光源倒映的人影,都被视为生命同等的重要。伏羲和女娲现在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女娲绝不同意以死处罚,可伏羲为踩死了一个龙的传人深感不安愿意接受任何处置。
事态出现了戏剧性的僵局,打破这个僵局挽救伏羲一命的是未来的仙巫长老姹媐。按照氏族传统贯例处置的最终决定权不是仙巫长老,而是掌握在受害人苞羲的手中。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苞羲,此刻他的一句话决定伏羲的生与死。苞羲的双眼渐渐充满了杀气,谁都看清了他对伏羲是恨之入骨,伏羲将死已成定局。所有的人或许都忘记了苞羲对女王神刀的承诺,唯独姹媐在伏羲性命攸关的时刻紧紧揪着苞羲致命的把柄,抽出自己的兽骨匕首把玩在手掌之中。苞羲很快接收到了姹媐传递过来的致命信息——族人只有以生命的名义才有资格对女王神刀承诺。支持女娲不愿看到伏羲丧命的族人们都领悟到了姹媐无声的暗示:苞羲已经不重要了。果然苞羲信守了对女王神刀的承诺,没有致伏羲于死地,把仇恨埋在心底。
三个全力营救伏羲的女孩抱笑一堆又哭又闹又欢跳。执法无情的仙巫长老提醒女娲事情还没有最终了解,还有一点善后是仙巫长老份内的事,她没理由拖着不办。鉴于伏羲对氏族基本常识都不懂,没有资格享有成年人的待遇和权益,建议女王收回他的兽皮,罚他重回未成年人的群体中。葫芦壳里长大的女娲是典型的现实主义者,她毫不忧豫认可了仙巫长老的建议,她一心急于了结这场恼人的风波。一场生死较量就是这样有惊无险圆满结案了。族人们又继续开始未完的抢食大战。
第四章
第四章
伏羲换下兽皮,腰身重新围缠枝条树叶,他经历了一个由成年人返回未成年人的不寻常的过程。当伏羲再回到抢食的人群里,围抢兽肉的人渐已稀少,伏羲挤进为数不多的人群伸手抢夺最后一根羊肉腿骨,手刚刚触碰腿骨,两只更快的手从他手指尖抢去这根最后的腿骨。两个汉子同时抢得这根腿骨各抓一端互不相让,你争我夺厮打扭成一团,最后力大的汉子争得腿骨,张嘴咬扯骨上的肉筋吃起来。失利的汉子不服输,气鼓鼓飞腿踢骨。这根腿骨脱口飞出,嘴上还咬着肉筋的力大汉子张嘴“哇哇”怪叫,含在嘴里的肉筋也随之掉在地上。被激怒的力大汉子大吼一声伸出两只血糊糊的手爪扑向对方,两人再次扭打一团,叫骂声和痛叫声也是交织在一起的,分不清谁在痛叫谁在叫骂。
抢得兽肉的人们各缩一处撕扯嚼吃自己的占有品,没人关心旁观他们的打闹,更没人上前劝架;人们早已司空见惯了这种满地翻滚厮打的场面。确切的说,这也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人们更感兴趣的是那根被踢飞的腿骨,一帮男男女女又为这根正在飞落的腿骨挤成一团争抢。伏羲这回积极踊跃挤进人堆里使出全力与人争食。几经争抢,腿骨打落在伏羲脚边雪泥的地上,一个人影抢在伏羲弯腰捡骨之前、飞窜冲入扑身压在腿骨上,侧头朝伏羲“嘿嘿”傻笑着;伏羲这才看清跟自己抢食的争夺者原来是那个傻老头。咦——,这回他还真不傻,抢起食来比谁都到位。其实傻老头并不是为争食而抢,也许是为热闹助个份子,他坐在雪泥的地上,拿着腿骨举在眼前左右盘弄着还是那样“嘿嘿”傻笑。在原始氏族部落里没人把他看成傻子或弱智儿,原始人压根没有傻和弱智的概念,他和所有人一样正常,只是他个人能力没人恭维,在氏族活了大半辈子还是个未成年人。
两手空空的伏羲忍着饥饿坐靠一棵树下,他仰头望着星罗棋布的夜空出神,忽然从树后伸出一只拈块血肉的手悬摆在他的嘴前,伏羲张开大嘴伸出舌头舔着血腥的兽肉,血肉有意作弄似的慢慢上升。累了一天饥饿难耐的伏羲太想得到一块血肉充饥,他也随着这块血肉仰头伸抬脖子,血肉还在作弄伏羲向上升。他伸出的舌头始终只够舔到血肉,他跟这块血肉上升的节奏仰头慢慢站起。血肉还真是作弄人,它又慢慢下沉,伏羲也跟血肉慢慢低下头。当血肉悬摆停下的时候,伏羲这才看清血肉后面是一对围裹兽皮、高挺颤动的女人前胸;他抬头看到戏弄自己的是野媚动人的少女姹媐。
伏羲和她这短短的半天交往所生的好感,支持他大胆抢夺下这块血肉,迅急往嘴里一扔还没嚼出味便囫囵吞咽下肚。姹媐纵情开怀畅笑,从她嘴里发出的取笑声也是这么脆亮悦耳动听。伏羲并不气恼姹媐玩闹的戏弄,舌舔手上的兽血“嘿嘿”憨笑。野性无邪的姹媐一把抓住伏羲的手拖着他便跑,还一路快活欢笑。伏羲心想姹媐一定是带他去饱食血肉,便快步随后跟跑。
乱石堆前一群蓄着胡须的汉子们正在激烈争抢一束鲜花,围观的女人和嘴上无毛的年轻小伙在助兴叫喊。伏羲看明白了姹媐拖他来这里是叫他帮她抢花,才有更多的血肉吃;再说好事总是很多人争抢。这是伏羲回到氏族第一天所见所闻得到的第一经验。伏羲拖着姹媐往抢花的人堆里跑,姹媐一把将他拖回大惑不解质问:“你干什么?”
伏羲手指抢花的人群急忙解释,“我抢花给你呀——,你给我肉吃。”
姹媐看着猴急若试傻乎可爱的伏羲捧腹大笑。伏羲又困惑又好奇打量抹泪捧笑的姹媐,叽哩咕嘟自言自语:“喔,她不要花……”
姹媐笑得更凶,还不停的跺脚痛哼,“哎哟,哎哟……”
伏羲慌忙扶抱住凶笑跺脚痛哼的姹媐,心急慌乱追问:“你哪里哎哟?说……说说说呀——”
偎倒伏羲怀里的姹媐立刻止笑,先前疯野玩劣的姹媐荡然无存,此刻娇情温顺依靠伏羲粗壮的手臂和健壮的胸脯,恬静体味男人力量里蕴蓄着的一股强劲而又微妙的征服快感。伏羲心里想着的还是那束被众人争来抢去的鲜花。见姹媐已不叫疼将她扶正轻推出自己怀里。尽管伏羲做得很小心很斯文,可对姹媐来说这是无情残酷的一推,是一种强烈的心胆俱裂的痛苦毁灭了她的梦,这是一个原始少女正用生命感悟品味一个开始的梦,对她对那个时代尤为珍贵。很可惜,它破了,也碎了;梦,原本就是脆弱的,经不起任何轻戳点敲。姹媐愤怒了,她没理由不愤怒,她表达愤怒的方式和她野性一样疯野蛮横;气骂、脚踢、拳打、口咬……
伏羲痛叫一声“啊——哟……”手捂被咬疼的肩头气问姹媐:“你吃(在这里用作“咬”的意思)我干什么?”
渲泄心火怒气后的姹媐心态平衡、平和了许多,尽管心里还残留些余气,但让伏羲看到的是女人妩媚的娇嗔。人群突然爆发出尖叫和欢闹,人人都在为抢得鲜花的苞羲欢呼叫好。这时姹媐才告诉伏羲,这是长了胡须的男人才可以去抢的女王的神花。伏羲似懂非懂反而更糊涂了;他下意识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琢磨着姹媐的话。苞羲在一片尖叫哄闹声中飞快爬上树,站在花屋外的树丫上朝下狂笑怪叫,然后掀开草编的门帘冲进花屋。
抢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