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没事,你休息吧。”言济时临阵退缩,把长长的句子咽了下去。
说什么呢。
说“我本来跟了你一路,可是后来跟丢了”?
当目光在人潮里焦灼地逡巡无数遍,却再也找不到那个从前不用找也会清晰出现在面前的身影时,他才无助的发现,一旦梁晨上了他不认识的车,他就完全找不到她了。
这意味着,只要梁晨一旦脱序演出,偏离她自己惯常的生活轨道,就可以和他没有交集。
而他,根本无能为力。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梁晨还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事你乱叫什么,逗我玩儿呢?”
害得我心肝乱颤啊混蛋!
“不是,本来是想说请你吃饭的,”言济时轻轻的开口,声音里带着沾了水气的苦笑:“梁晨,我是不是……太晚了?”
梁晨总觉得他这话是可以有字面下的解读的,可是她的大脑早已经习惯把事情简单化,拒绝去破解字面下的意思:“看这时间点,吃晚饭吧是晚了点,宵夜又早了。”
“嗯,你早点休息吧。”言济时背靠栏杆的剪影颓然地低下头,声音闷闷的。
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快回火星去吧你!
梁晨懒得再被影响,闪身进了卧室。
找出换洗衣物放在床上,梁晨给杨崇意和唐影分别发出汇报短信。
消息报告在手机上“嘀”的一声响的同时,也听到了外面客厅里轻轻的关门声。
梁晨放下手机,拿起换洗衣物出来,阳台上果然空空荡荡。
是去哪儿呢……不对!
关我什么事?!别想我睡到一半爬起来给你开门!
洗澡!!!睡觉!!!
这个世界这么大,身边的朋友那么多,没想到最后能与之无伪的坦诚自己心情的人,竟然是大师兄。
在酒吧里偶遇的言济时和徐鹤秋此刻正一左一右烂泥似地靠在徐鹤秋的车后座上。
徐鹤秋胡乱地摸出手机,嘴里咋呼着:“哎呀呀,头疼啊!还是得叫晨哥儿来开车……”
“她、她今天很累了,让她好好休息,”言济时抢过他的手机,醉意朦胧的眼神斜斜瞪过去,“大师兄,你不要总是麻烦她!女孩子家大半夜一个人出门很危险的……”
“那怎么能叫麻烦呢?那是她自己为了求我办事儿答应的条件,”徐鹤秋也不打算和他玩抢手机的游戏,额角抵上车窗,“再说了,她是个什么鬼的女孩子啊?丫就一铁甲女战士!一般人来十个也撂不倒她!”
言济时头还靠在椅背上,骄傲地抬起下巴,笑容涣散:“你就是打不过她吧!哼哼!大师兄,技不如人就该畏威怀德。”
车窗玻璃冰凉的触感使徐鹤秋清醒了不少,他使劲坐起起来,看着言济时嘲笑道:“你要是早几年敢有这态度,今天也不用这么惨的跑这儿来借酒浇愁愁更愁了。”
言济时脸上的神采毫不掩饰的裂了,碎成一片片伤不起的玻璃心。
“说真的,”徐鹤秋奸笑着推推他,“你一开始以为自己的对手是我,对吧?没曾想半路杀出个正儿八经的杨崇意,真是天要亡你,你不得不亡啊!哈、哈、哈!”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白痴笨蛋啊。
言济时仰着头恨恨地闭上眼:“大师兄,你绝对是吐槽系猥琐男青年。”
“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了?老子从小时候就看出你傲娇系渣样美少男的属性了。”徐鹤秋的做人的原则之一就是,务必要在与人的口角之争中力争上游。
小时候啊……
言济时心酸的回想起从前。
小时候,梁晨每次打架都和他有关。不管面前的敌方比她弱还是比她强,她总是把他挡在身后。
小时候,在他表情纠结地端着盛满中药的药碗时,站在一旁的梁晨总是捏着一把糖果,表情比他更痛苦。
小时候,记得有一次他在学校昏倒,后来听同学说,梁晨咬着牙把他背到校门口。
小时候,她是真的很喜欢他的……
那些年他总是觉得这一切很沉重,简直是他小小男子汉的自尊心无法承受之重。
她的强悍是那么刺眼,能打能扛,练武伤了不哭,吃药打针不闹,打架被打成猪头也不告状。
那时候她的父亲工作总是很忙,她母亲生活的重心基本就是围着她父亲转。
她总是每天早上自己起来晨练,晚上从国术馆回家后接着看书做题到很晚。
不管怎么累,怎么难,她都只是安静的做着自己觉得该做的事,一个人面对全世界。
没有失望,没有怨怼,永远朝气蓬勃,永远鲜活清亮,对自己负责,不成为谁的负担。
到现在他终于敢坦白地剖析自己当时的心情,是嫉妒。
嫉妒她比自己健康,嫉妒她比自己强大,嫉妒她比自己爷们儿。
所以一次次伤害她勇敢的心意,一次次怒斥家人朋友试图将两人联系在一起的善意调侃,一次次想尽办法离她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