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科林公爵坐在回凯贝洛斯城的四轮马车上,眉头紧锁的望着窗外西塞罗跌宕起伏的山川,心里沉重的负担似乎也舒缓一些。
少年人毕竟是少年人啊。科林公爵早料到帕特过不了父亲亡故的那一关,依然还是往南方帝国首都瑞斯特里安去了。不过这次会面,也让科林公爵看到了帕特坚韧的脸庞,不屈的斗志,以及惊人的气势。这重担,他有能力把它一肩挑起。
他迟早有一天会明白,这就是政治,这就是权利者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和牺牲。科林公爵想着,也许,不久的将来,大陆最强的菲林格尔骑兵会再度驰骋在草原上。
“马西。”科林公爵脑中升一个念头,叫他的马夫道,“掉头,我们不回凯贝洛斯了。”
在菲林格尔的继承人真正成熟起来前,要先保住菲林格尔才行。也许我该亲自去会会那个菲林格尔家的女人。看她是否需要点帮助。科林公爵心里决定之后,把头舒服的枕在马车座椅厚厚的天鹅绒靠背上,脸上现出一丝从容的笑容。
帕特一行也踏上了利比历亚行省的土地。在战火弥漫大陆的时候,这里正是北方联盟和帝国主要的战场之一,以至于现在到处依然留有战争的痕迹,空气中似乎还飘散着血腥的味道。
帕特的思绪回到三年前,菲林格尔骑兵从洛汉公国沿着罗姆河北岸一路杀到史卓非尔平原,尸横遍野的情景。也许那时的天空是血红色的,但是无数亲密的战友,那些血性直爽的汉子,安东尼侍卫长那坚定而忠诚的面容。还有父亲那永远站在自己身前的高大伟岸的身躯。原来,什么都不用去想也是一种幸福。
彭伯利作为帕特的随从,当然也亲历了菲林格尔出征的每一场战斗。这时候旧地重游,当然不免添油加醋、兴高采烈的讲起以前的威风。
卡塔琳娜摆出一副聆听的俏样。每当听到讲到帕特的时候,不忘记魅眼流转,打量起那个不似少年人的帕特,调笑几句。
而凯恩则本来就一直没忘记自己是菲林格尔人,这些战史从彭伯利嘴里绘声绘色的讲出来,自然比道听途说来得直观。听到热血沸腾处,这个年过四十的壮汉无不抚剑感叹,自己没能随着那赶上那千军万马的盛况。
伦道夫则毫无廉耻的和彭伯利一吹一和,大拍帕特马屁。要不是他们长得完全不像,年龄又差距很大的话,真让其他几人觉得这两人就是一个妈生的。
不过,帕特依然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纵马走在最前头。小魔女塔塔则在他周围飞舞,又不时的落在他肩头,自己玩得不亦乐乎。帕特的心里却从过去的杀戮转回,回想起那日在利维坦城时,科林公爵的那番话。
现在,帕特的眼前的迷雾是被揭开了,但他的心却更加迷茫。断送菲林格尔骑兵团的竟然就是帝国皇帝雷古卢斯,帕特从小就宣誓要效忠的对象。虽然菲林格尔家也许从来不是罗斯托夫帝国最忠实的拥护者,但帕特记事以来形成的为帝国而战的思想却一时难以扭转。得知真相后,被出卖和背叛的感觉也尤其的强烈。是不是科林公爵故意骗他呢?那个狡猾的北国之狐。为了保存西塞罗故意让他与帝国反目。但是安东尼叔叔临终前的话,还有如此多的线索串联起来,又由不得帕特不相信。也许,只有到了帝都,见到雷古卢斯皇帝本人,才能解开帕特心里所有的郁结。
同一时间,菲林格尔草原。菲林格尔家族的居住地飞鹰堡内。
帕特的姐姐艾莉正在大厅里会见一个身份显赫的客人,帝国北方军团的指挥官,奥斯汀伯爵,以及他的副官艾德文。这已经是这个月来奥斯汀伯爵第三次来到飞鹰堡了。
“年轻的女士,请你慎重考虑伯爵大人的建议。”艾德文副官显然对于眼前这个英姿飒爽的漂亮小姐失去了耐性,言语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艾莉一身戎装的端坐在主位上,长发用一条粉色丝带系成一个马尾样子垂在脑后,白皙的脸蛋上秀眉一挑,眼神凌厉,薄薄的嘴唇露出轻蔑的微笑。
北方军团接管菲林格尔家族所有防务的同时带来了皇帝的禁令。不允许菲林格尔家以任何形式,再组织大规模私军。西北方与野蛮人部落的战事全全由北方军团负责。不过,艾莉却依然我行我素。虽然帝国扼住了菲林格尔家族的经济来源,使得她没有金费大规模重建菲林格尔骑兵团。但是通家族蓄积的一部分资金,她手中的骑兵还超过了一千。这使得一直百分之百执行帝国命令的奥斯汀伯爵相当头痛。但无可否认的是,这一千菲林格尔骑兵确实是对付野蛮人部落的一把利剑。
北方军团几次大战损失惨重之后,对于野蛮人部落军队的作战策略,改为以防御为主。奥斯汀伯爵计划在菲林格尔边境大兴土木,建立数量巨大的临时或者永久性的军事堡垒,在菲林格尔和阿耳亚草原之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链状连环防御阵形。
野蛮人部落的首领当然不会北方军团顺利的完成防御工事。他们的大军频繁调动,或整体,或分散的袭击还未完成的防御工事。在菲林格尔草原平广的大地上,大规模、高机动的骑兵野战,对于擅长攻坚战和阵地战的帝国军队简直就是一个泥潭。野蛮人军队不断的袭击,使得北方军团的军事要塞始终没有进展。奥斯汀伯爵意和他的指挥管们意图组建像菲林格尔骑兵那样的轻骑兵队进行对抗。但是长久以来,帝国内陆地区的士兵形成的战术思想和战斗技能本身的关系,效果也不太理想。出击后,反而被野蛮人的骑兵队杀得人仰马翻,还不如传统的重骑集团线型分层冲锋的战法。
交战以来,已经有好几次,野蛮人的骑兵队撕破了北方军团阵线,成功进入了菲林格尔的内部,并且袭击了几个小村庄。虽然小村庄的居民早有准备,使得野蛮人并没什么斩获,但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能如此轻松的驰骋在菲林格尔草原上,这对野蛮人士兵的士气是一个极大的鼓舞。而对北方军团的士气则是大大的打击。
在两军对持的时候,唯一能对野蛮人骑兵取得胜利的,就只艾莉的骑兵队。不过,她的骑兵队毕竟人数太少,对战争起不了关键性作用。由于菲林格尔骑兵的频繁出击,不停的偷袭骚扰和截击野蛮人的军队。野蛮人便干脆对这支小规模的菲林格尔骑兵采取缠而不打的策略。只要看到鹰盾旗帜,野蛮人骑兵便由二至三个骑兵队去截击。他们的截击不是硬碰硬,而是稍微一接触,就马上撤出战斗,再由另外一个骑兵队顶上。这样几个骑兵队轮流交替,相互掩护,向大部队靠拢,从而避退菲林格尔骑兵。这让艾莉始终不能抓住他们的破绽,予以痛击。
奥斯汀伯爵现在只能希望说服艾莉,让她的骑兵队能编入北方军团的建制中来。他的想法是,将这一千菲林格尔骑兵以百人为单位分为十队,配以北方军团骑兵,重新组建成十个崭新的骑兵队。这样即不有违帝国的命令,又能充分利用菲林格尔骑兵强大的战力,带动北方军团的骑兵团对野蛮人形成足够大的威慑力,保证防御工事的完成。
艾莉自然有自己的考虑。如果她答应了奥斯汀伯爵,等于是将自己手上唯一的力量拱手让出,这是绝对不能的。她提出的是菲林格尔骑兵可以编入北方军团建制,但是不能打乱建制。如果奥斯汀伯爵觉得人数过少,那可以提供军费,扩充菲林格尔骑兵编制。当然名义上依然是北方军团旗下的一个骑兵团。
但是皇帝明令禁止菲林格尔家在拥有大规模骑兵团,奥斯汀伯爵当然不敢同意艾莉的建议。但是他又的确需要这只强大的骑兵相助,所以才有了他几次三番的造访。
听到艾德文副官颇为不敬的语调,艾莉没有说话,她身后一个壮硕威武的年轻人却浓眉倒立,虎目如电,一声怒吼:“谁敢对艾莉小姐放肆!”
这个年轻人眉目之间与在战死的安东尼侍卫长依稀有些相似。他也是菲林格尔守护骑士之一的斯图亚特家的嫡血继承人之一,安东尼的幼弟,兰德尔.斯托.斯图亚特。
奥斯汀伯爵伸手拦住冲动站起的副官艾德文,缓缓说道:“请原谅艾德文的无理。艾莉小姐,你的心情和想法我都了解。但是你的建议确实与皇帝陛下的诏令相孛,恕我很难采纳。但是目前的情形,最要紧的,依然是如何对抗野蛮人的大军。菲林格尔家族的英勇和几百年为帝国的功勋是每一个帝国军人所敬佩的,现在我只能希望您能以大局为重了。”
“也请您能原谅,我也不得不坚持我的要求。”艾莉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接着说道:“其实您不必要在我这浪费唇舌,听说帝国派了莱利亲王带了两万骑兵来支援北方军团。而且昨天我在卧室的窗户前,看到的那些飞在空中的巨大身影,难道不是帝国皇家狮鹫骑士团吗?相信三叶草魔法团的强大法师也快到了吧?如此强大的战力难道您还需要菲林格尔家族这微不足道的力量吗?”
艾莉语调又直切快,清脆有力,一连串的反问充分显示了她泼辣的个性。
奥斯汀伯爵叹了口气,知道在说下去依然是没有任何结果,站了起来,对着艾莉微微欠身,带着副官朝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奥斯汀伯爵停住脚步,突然回头对艾莉说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您的菲林格尔骑兵能配合北方军团作战吗?”
艾莉也明白,只能与北方军团合作才能使她手上仅有的骑兵发挥出最大的功效,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有需要,您可以直接和我联系。”
奥斯汀伯爵也略一点头,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