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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盆冰水浇到无方头上，他顿时成了落汤鸡。

他浑身一激灵，才发现不知不觉又回到了酒楼门前。刚才嘲讽过他的小跑堂，正端着一个盆子飞快跑开。

他没心思找这些小角色算帐。此时此刻，巍然的大楼，鲜亮的牌匾，在他眼中，都成了一种讽刺。所有窗户都敞着，要散掉浓烈的血腥气。大汉和卫兵用簸箕和水桶清理着碎骨残渣，国师手下那帮峨冠博带，跟在他们后面不断施法，一道道水流冲向地面，一阵阵热气又把它吹干。这是水洗术和干燥术，多来几次，天青石就会被刷得光洁如新。一群侍女和杂役踮着脚，小心地把花瓣洒在各个角落。有个侍女动作太大，碰倒了一个大花瓶，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那些疯狂而尽兴的贵客，却一个也看不见了。他们来得快，走得也快，似乎享受够了，要回去养息一番，再来迎接下一波高潮。

无方克制着一浪浪涌上来的恶心，不敢去想象厨房的场景。那里会是什么模样？那个宋大师，能把精灵肉炮制成什么美味佳肴？该比小蛮蛮这种市井小民高级得多吧？这个国度既然这么流行吃人，有朝一日，精灵们都被吃光了，这些人会不会也互相乱吃起来？

无方垂下头，踉跄着，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

他急忙抬头，“大掌柜？”

李多一怔，立刻认出了他，“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他一愣，不知道说什么。

“那帮蛮子为难于你？”

“没有。”他低着头说。

“蛮子确实嚣张，”李多沉吟着，“不过，想招惹我手下，还要掂一掂自己的分量。”

无方心下叹服，这大掌柜收买起人心，果然很有一套。只是，对他这个白丁，也值得这么做吗？

“去忙吧，”李多说，“厨房里人手不够。”

无方抬起头，敬了一礼，刚要走，突然被李多一把拉住。

“等一下。”

无方茫然地看着李多。那张大圆脸上没有太多变化，依然是亲切、真诚、和蔼，却让他感到有些发冷。

“大掌柜，什么事？”

“你叫什么？”

“无方。”

李多一怔，“无方？嗯……这个名字好。”

无方肩头一沉，原来是李多在上面轻轻拍了一下，很轻，他却感觉有几道大浪，一层层撞向胸口。

他喉头一甜，差点吐出血来。

“哦，你不会武功……”李多满脸歉然，“去忙吧，呵呵。”

无方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回到大堂，同伴们顿时围了上来，以为他得到了大掌柜的青睐。他不由得苦笑。他知道大掌柜那一下只是试探，否则，他不可能站在这里。这个地方太凶险，他必须万分小心。

不知不觉间，他被众人挟裹着，进了厨房。

他以为会看到很多尸体，很多血肉，但是不然。四处的案板、刀具、锅碗、盘碟，都摆放得齐齐整整，没有任何血腥的痕迹。

他跟着众人，走到那排洪炉大灶边。大灶共有五具，是朝歌的著名灶师梁不遇为汉轩楼特意打造的，极宽极长，足够放下一个成人。当初全楼落成，四方文人墨客前来歌咏，还有人说这灶建得太过铺张，浪费材质，不易受热。但有识之士则认为，唯有这种大圆巨灶，配上烘笼大锅，才可展现英风情怀，且炉火憨壮，烹出的食物更加绵软烂熟，百味尽入；用于边军备餐，也快捷稳妥，可达事半功倍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