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在哪?”一进门,牛有为就问。
牛小满拉开桌子的抽屉,把电话机拿出来。
“钟记,我是有为。我现在在坝子村。村子浸水了。老龙河的水位很高。是不是跟县里报告一下?我看,还是先做准备好。水位继续涨的话,就叫村民转移。”牛有为跟镇委书记钟小凯打电话。
(bsp;钟小凯说:“刚才问了气象局,说是今天开始雨势会减弱,明后天会天晴。可是天气的事情很难说,以前也常常有预报不准的,我们还是不能马虎。我马上让大家到沿河各个村庄摸情况,通知各村村长,随时与镇政府保持联络。你一会赶往广义村,大家在那儿碰碰头,把掌握的情况汇总,商量对策。”
老龙河尽干耍弄人的事。有时,敲锣打鼓通知村民全部转移,折腾个筋疲力尽,风停了,雨住了,河水慢慢退了。大家虚惊一场。有时,通知慢了一步,村民撤离太迟,粮食、牲口来不及转移,洪水下来了,损失惨重。每次都有不少村民不愿意撤离,他们认为,这老龙河发脾气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生死由命吧。这时候,镇干部要做的就是发动一切力量,把滞留村里的人一个个找出来,强行送到安全的地方。人命关天,粮食、牲畜能带多少就带多少,人一个也不能少。南水镇的干部一碰上水灾,个个疲于奔命。牛有为觉得,光是疲于奔命还不要紧,最要命的是整天提心吊胆,心惊胆战。
雨势小了一点,天也没有那么阴沉了。牛有为从坝子村出来,疾步走上大堤,赶往广义村。雨衣太沉,不透气,大热的天,焐出一身疙瘩,干脆扔在牛小满家里,只穿着大裤衩和背心,光着脚板,感觉轻松多了。牛小满不放心,要跟着牛有为走。牛有为说:“满叔,你年纪大了,在家守着电话就行。”牛小满赌气说:“我年纪大,可我走得比你慢吗?”牛有为没再说什么。
大堤上走不多远,牛小满突然停下来,用手捂住一边耳朵,侧起头,用另一只耳朵仔细地倾听。“什么声音?”牛小满不安地说。
牛有为听了一会,没听见什么异常。“没有呀。”他回答。
牛小满重复刚才的动作,固执地说:“有。”牛有为心里一惊,预感到了什么,还没容他来得及多想,牛小满惊叫一声,“不好,大堤决口啦!”
牛有为一看,前方五六米远的地方,大堤已经裂开一道口子,浑黄的河水轰然呼啸,撞破缺口,冲向农田。牛有为还在发懵,手臂被牛小满一拽,不由自主地跟着牛小满奔跑起来。
突然撞到一个人身上,以为是牛小满,定睛一看,却是个陌生人。牛小满对那个人说:“快走,大堤决口了,你还在这干吗?不要命啦!”牛有为停下脚步,看看已经跑出一段距离,没有危险了,连忙掏出裤袋里用塑料袋包着的手机,跟钟小凯告急。
电话刚刚接通,牛有为听见钟小凯问“有为吗”,正要回答,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几乎是同时,一个地动山摇的炸雷劈下来,牛有为拿着手机的右手在空中抖了抖,身体摇晃几下,手机横空飞了出去,随即听见他“啊”的一声惨叫。牛小满吓晕了,站在一旁直哆嗦。陌生人见牛有为蹲在地上,紧紧抱住双臂,就走上前把他拉了起来。
“怎么样?你没事吧?”陌生人问。
牛有为醒过来,大喊一声:“快,我的手机。打电话。”伸手在地上摸索着寻找手机。陌生人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牛有为。牛有为看都没看,接过来就按。一边按一边喊:“满叔,你快回村,叫人,上大堤。”
“快,钟记,坝子村这边,决口了!你赶快组织人来。”牛有为关上手机,才发现,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一脸。他胡乱地用手抹了抹,稍稍安定了一下情绪。把电话还给陌生人,他随口问,“你是哪个村的?”
陌生人没有回答,而是问:“决口在哪?看看去。”
牛有为正想回头看看决口的情况,便和陌生人一起,往大堤决口处走去。决口的地方比刚才更大了,河水仿佛改了道,向着决口汹涌而来。大堤外的农田,已成一片泽国。
“妈的,老龙河!老龙河!”牛有为跺了一脚,狠狠地骂了一句。
陌生人巡视一下四周,提醒说:“得赶紧堵住。不然,决口越来越大。”
牛有为没好气地说:“谁不知道!可是,有什么办法?年年防洪,年年水灾,真不知道,这老龙河,要折腾到什么年月!”
陌生人皱了皱眉,不解地问:“堤坝没有整修吗?”
牛有为叹息说:“怎么没有?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小修小补,有鬼用!河床越来越高,堤坝越来越矮,不来一次彻底的整治,根本没用。”
陌生人忍不住惊问:“那怎么不来一次彻底的整修呢?”
牛有为瞪了他一眼,语气僵硬地说:“你说的容易!彻底整治,哼,也得有人牵这个头,有人出这个钱呀!”停顿片刻,他忽然问,“你说话不是丰安人,你是哪的?”
正说着,堤坝上来了许多人,领头的是牛小满。没多久,钟小凯带着一班人马也赶来了。大家商量着对策,最后,把人分成打桩组,沙包组,运输组,备料组,众人纷纷领命而去。
老龙河的见面礼(3)
牛有为阴沉着脸,琢磨着找钟小凯商量商量。一转身,突然看见那个陌生人扛着沙包,歪歪扭扭地在水里试探着走。牛有为喊:“喂,别往那走,那水深。水流不急的地方,水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