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廖顶顶。
把想说的话都说完,别人信与不信,不是她能把握的,廖顶顶走向门口,手刚触上门把手,就听见朱俏喊住自己。
“你先生回美国了,暂时都不在北京,我找人打听的,说是他舅舅过世了,他赶回去办丧事,还有继承遗产,很多事情,怕是要在那边待上好几天。”
这样的消息,一时间灌入耳朵里,竟不能立即分辨出好坏来,廖顶顶半晌才反应过来,朱俏说的是沈澈,沈澈在她下落不明的时候依旧回了美国,她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惆怅。
庆幸他顾不上寻找自己,抑或是惆怅他竟不在意她的下落,女人真是太过纠结的生物。
“谢谢你的消息。”
她勾着嘴角,没回头,手上毅然用力,旋开门把,走了出去。
没有立即联系廖顶好,想来老天虽残忍但却也自有一番道理:她原本计划带走廖顶好,这件事本身就欠缺考虑,尤其是经过三天的相处,她愈发感受到顶好对自己那根本无法压抑和掩饰的超越亲情的感情。天长日久,廖顶顶难保担心自己沉沦于他的柔情,又或是廖顶好忍不住做出伤害彼此感情的事情。
既然如此,还不如先让他以为自己遇难,倒也算是一种冷却。
廖顶顶清楚,沈澈如此沉得住气,不是因为他不找,而是他太有把握,只要他出手,就一定能够找得到,她就好比是棋盘上的一颗子,冲杀陷阵,到头来还不是在他手里,翻不出这片天去。
无所谓地笑了笑,廖顶顶仰起头来,夏日的阳光不再温暖,已经灼热,她却以为自己是在午夜,遍体生寒。
她回到了不夜,尽管一段时间无人打理,但这间酒吧的生意却极好,夜夜笙歌,夜夜爆满,甚至一桌难求,尽管店里一再提高最低消费,顾客还是趋之若鹜。晚上八点多,当廖顶顶推开不夜的门时,意想不到的热闹吓了她一跳。
酒吧经理一脸意外,没想到老板娘今晚居然亲自前来,叫人开了最好的红酒送上二楼,廖顶顶也不拒绝,还点了洋酒和江南黄酒。
她住了下来,三天未曾下楼,只是在每晚客人最多的时候,端着酒杯站在二楼楼梯,靠着墙冷冷看着舞池里的男男女女,高高在上地审视着他们的和渴求,带着嘲笑和冷漠。
期间除了一个冒失得可爱的女人闯上来,喝了几杯酒,讲了一堆话,再没人敢来打扰廖顶顶,酒保更是放下酒就跑,有一次甚至吓得滚下楼梯去。
又过了几天,廖顶顶从酩酊大醉中醒过来,宿醉令她头痛欲裂,等她挣扎着站起来,险些一头撞在墙上。她揉着前额,却看清墙上挂着的电子万年历,原来,距离简白珂和范家老大的婚礼日期,已经这么近了。
“结婚真好啊,结婚真不好啊。”
她赤着脚,口中轻轻嘟囔着,重新跌回乱成一团的矮榻上,随手抓了一瓶酒,喝了一口,觉得满嘴苦涩,干脆全都淋到了头上,这才觉得清醒了一些。
等廖顶顶用两个小时把一身肮脏的自己洗干净,穿着浴袍走出来,擦净满是哈气的镜子看清里面的女人,她微微一怔——
没有想象中的落魄难堪,也没有苍白憔悴,就好像是一朵即将枯败的花朵,明明快要凋零,又被人泡在了酒精里,于是仅存的最后的生命力全都张扬出来,鲜活得可怕,比艳还艳,比盛更盛。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美成这样,带着血的颜色,绝望,凄清。
打定主意带着那个叫乔初夏的精神病女教师去马尔代夫,不过一天时间,她已经探听清楚,原来这看似羸弱平凡的女孩儿竟然和程家刚回国的儿子有牵连。廖顶顶在美国时,程家少爷程斐曾经受廖鹏委托,为她带了些国外买不到的中药,廖顶顶开车去取,两个人在机场还曾见了一面。
一向很少管闲事的廖顶顶想了想,还是决定给这一男一女一个见面的机会,想要弄到乔初夏的地址信息,实在易如反掌。她不由分说地就把这个有如惊弓之鸟的女孩儿一路带到了风光旖旎的度假胜地,等乔初夏反应过来时,她们两个已经在酒店了。
范家果然大手笔,包下了一整个小岛,婚礼期间并不对外接待游客,在岛上的几乎都是两家的亲友。简白珂和范墨存早就办了结婚手续,只是因为两个人工作忙,在国内一直没有办理答谢宴,这才一直拖到现在,自然是排场盛大。
“顶顶,你脸色不大对,真的没事?”
一边的乔初夏提着礼服裙摆,小心翼翼地开口,看着身旁的廖顶顶。因为是在海边,两个人都选择了颜色艳丽,下摆飘逸的小礼服,设计得很简洁,毫无累赘感,在海风的吹拂下薄薄的裙舞动起来,很是惹眼。
“我没事,倒是你的手,一会儿注意,不要碰到水,看起来好得差不多了,其实里面还没愈合呢。”
斜眼看了一眼乔初夏,廖顶顶慢悠悠叮嘱了几句,嘴上这么说,心里倒是暗暗佩服这女孩儿的烈性,她可是惜命,若是沈澈拿刀逼自己,她绝对一动不动任人宰割,哪里敢去夺刀。
所以说,才混到现在这般没出息的境地吧,她自嘲地摇了摇头,挽着精致手包走入酒店大堂。
不同于国内常见的酒店礼堂,这家酒店的大堂一大半都在室外,整体是用木材和有机玻璃支撑起来的,不远处即使海,触目所及,俱是斑斓景色。
酒店里早已有大批宾客到场,统一制服的服务生来回穿梭,热情洋溢的当地乐曲四处飘扬,从酒店中央延伸到海里的长长木梯上雕刻着两对脚印,稍后,新郎新娘就会手拉手,赤足踩着这一串脚印,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一起到海底潜水。
环视着周围热闹的一切,虽然时间相隔不久,但回忆起自己的婚礼,廖顶顶只剩下茫然,她几乎快要想不起来那是多么的奢华昂贵了,却唯独记得沈澈当时的那句话。
就像我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对她有多好,但是我会努力去对她好。
一个字不差,她甚至能背下来,只是这话现在却变成一把刀,割得她心都疼了。正想着,头顶忽然陷入一片暗影中,一双做工精致的皮鞋率先进入眼帘。
“沈太太,好久不见了,听说北戴河风光不错,玩得开心吗?”
耳边是熟悉的戏谑的男中音,廖顶顶咬牙,不语,就在她以为,沈澈绝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不雅的举动时,他已经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仗着身高和体力,一把将她提了起来,并且不撒手,就这么拽着她走向酒店角落。
“你不得好死!放开我!”
廖顶顶用手包狠狠去砸他的脸,沈澈无动于衷,一张脸绷得更紧,双手不知道怎么一用力,掐上她的肩头,一股又酸又麻的感觉传遍全身,廖顶顶顿时不敢再挣扎,冷着脸被沈澈拖到离大堂最近的一处海景水榭套房里。
虽然离得近,但这里隔音却很好,关上门,外面的嘈杂一丝都听不见,廖顶顶试着去拉门,被沈澈用力地扯住手臂。
“和小男孩儿私奔的感觉,好极了吧?”
他眯了下眼睛,日光从头顶的玻璃屋顶里照射下来,一点点揉碎在他的眼睛里,光芒四散开来,很有些危险的意味。
重新找回心跳和呼吸的廖顶顶一滞,继而大笑起来,越笑越疯狂,停不下来。
“廖顶顶,你说话!别笑了!”
焦躁的沈澈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刚解决完美国的那一堆事情,查到她买了机票,他便也忙不迭地连夜赶过来,不是为了听她的笑的!
“你问我私奔好不好,那好,沈澈,我问你,和我结婚又是怎么一回事儿,你敢不敢告诉我,你娶我到底得了多少遗产,而我如果和你离婚又能分到多少?”
她后退一步,敛住笑,字字血泪大声问出来。原来,说出来,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沈澈也是一愣,脸色一瞬间变得极难看,半晌才吐出一口气,颓然道:“你居然早就知道了,还装作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最近15回了家,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更新有些滞缓了,我比大家都着急,只能熬夜更新了,么么╭(╯3╰)╮
三二章且留且珍惜(小结局)
死死闭着嘴;廖顶顶不说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眶开始又疼又酸;视线愈发模糊起来。她一遍遍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哭;不许哭;十个指头的指甲全都用力抠着手心,恨不得剜出血来。
“对,我知道,一直没有说;就等着现在来问问你。沈先生就请你行行好,叫我死也死得明明白白;听听我到底值多少身价!”
既然伤口无法再掩饰,那就索性撕裂开来,让它冒出血来,干脆求一个畅快!
“顶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
沈澈回过神来,原本阴沉的脸上添了一抹急色,上前一步就要去拉廖顶顶的手,却被她快了一步,及时地后退,叫他扑了个空。
“我不听了!你们每个人都要我听,我谁的话都要听,可我又得到了什么!我以为你就算是块石头,都能把你捂热,就算我爱你,你不那么爱我。然后呢,然后呢,我换来了什么!”
廖顶顶越退越远,字字泣血,死死盯着沈澈,积攒了多日的怨怒和不甘瞬间全都爆发出来,她原本雪白的颈子上此刻青筋隐隐浮现,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令她有种强烈的晕眩感。
一口气吼出来,缺氧让廖顶顶不得不住口,只是嘴一合上,悬在眼眶里的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下来,她抬起手,不顾脸上的精致妆容,恶狠狠地用手背抹了几下眼睛。
“对,是我自作多情,我先爱的你,我对你念念不忘,自己主动送上门。男人还不都是这样,送到嘴边的肉干什么不吃,不吃白不吃,更何况,吃了肉你还能拿到大笔的遗产……”
说到最后,廖顶顶已经是抑制不住地低笑起来,声音渐渐低下去,话语也模糊起来。又伸手擦了擦脸,她昂起头,努力逼迫自己不再落泪,深深地吸了口气,将之前的抽噎拼命咽下去,努力平静道:“我想你早就有了后路,说吧,之前我到你公司那次,你叫我签的保险是不是里面还大有文章?现在你就算是告诉我,那是一份我表明自己放弃离婚时分割夫妻共有财产的声明我都不会惊讶了。”
她一开始也没打算要沈澈的钱,所以才一直装傻,他让她签,她就签,丝毫没有犹豫。
人如果都得不到,还要他的钱做什么,廖顶顶讥讽地勾起了嘴角,看着眼前明明认识了很多年,此刻看起来却无比陌生的男人。
“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澈忽然出声,声音嘶哑,明显带着克制的颤抖,这一刻他的脸色极为难看,灰突突的不复之前的神采。
见他竟然没有半分要解释,或者是狡辩的意图,廖顶顶的心像是被刀生生剜开一样疼,他都不屑哄骗她了,这是要撕开所有假象,露出真面目了是吗。
“不然呢,我会怎么想,沈先生,是不是我到了这种时候,还应该跪下来亲吻你的脚趾,感谢你选中了我?”
这一次,沈澈的话是真的激怒了廖顶顶,但她显然再没有力气,连声音都比刚才弱了几分,说完这句话后,她便用力抿住嘴不敢再说话,唯恐一开口眼泪就会决堤。
沈澈,你太伤人,我忍了又忍,没法再忍,就算你是块石头,我也尽力了,可你抽离了我所有的温暖,到头来,你还是那么冷,而我也变得遍体生寒。
“廖顶顶,你有被害妄想症是不是?为什么你整天脑子里想的除了我抛弃你,就是我要害你!”
这一次,沈澈大概也是被廖顶顶略显咄咄逼人的语气给逼疯,他烦躁地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有种无从说起的无力感。
听他这么说自己,廖顶顶忍无可忍地抬起头,怒视着沈澈,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猛地冲过去,张开嘴狠狠地咬他,咬死他!但身体和心里的疲倦让她只是张了张嘴,失笑地反问道:“被害妄想症?”
不等沈澈再开口,她摇摇头,幽幽道:“你错了,我应该是患了被爱妄想症,你给我勾画了一个太美的梦,让我以为你可以爱我,像我爱你那样爱我。”
哼了一声,廖顶顶低下头,活动了一下手腕,那上面有之前沈澈抓着她时留下的一圈浅浅的淤青,刚才不觉得,这会儿已经察觉到了疼。
“女人离开哪个男人都能活,沈澈,我廖顶顶也不是非你不可。”
她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讲话,略扬起下颌,有种挑衅的意味看向他。沈澈的太阳|穴狠狠一抽,疼得他几乎浑身哆嗦,他想起来,她是和廖顶好一起离开的北京,这么说,她已经不仅仅是想要离开自己这么简单了,而是想要和另一个男人开始全新的生活,怪不得她这么笃定,这么自信!
想到这一点,他情不自禁地冷笑了一声,廖顶顶看着他,猜到他的想法,不由得脱口而出道:“我没有和顶好做见不得人的事情!”
沈澈只是轻哼,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摆明了不相信,他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解释也咽回了肚子里,心头强烈的愤怒和嫉妒让他一言不发。
“你不信。”
廖顶顶瑟缩了一下,用一种格外绝望的眼神看向他,这种不信任太伤人,但很快,她就无奈地咧了咧嘴角,自嘲道:“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我们还在一起干什么呢?沈澈,你放我走吧,我一分钱也不会要,全是你的,你的钱都是你的,我只求咱们再也不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