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宫中来人宣旨,婚期定在一个月后。
知悔被劫之事,自她醒来,辛芩也不曾问她一句半字,只是备好姜汤枸杞之类,要给她压压惊,府中上上下下知情的人,辛芩也下令不许向外道一星半点,所以此事自是没有漏出一点口风,外人不知,宫里皇上贾妃那边也不会得到消息,事情就算过去了。如琴自知悔回府后就坚持要跟知悔在一起睡,终究是血浓于水,知悔也并不反对,对这个妹妹爱护有加,只是对辛芩仍是不冷不热,从不主动搭话。
下人们偶见知悔和如琴在花园里玩得起兴,纷纷议论,原来小姐也不是那样古怪,只是对夫人有些冷淡,虽说夫人是后娘,对小姐却比对二小姐还要上心,将心比心,也该对夫人好些才是。不过即便是夫人,这也终究是别人的事,也就嘴上说说闲打几句抱不平罢了。
她们对知悔的印象,倒是好起来,这才是跟她们自己有关联的。起因是好几次有几个丫鬟路过花园之时,知悔吩咐将盘里的果儿、蜜饯赏给她们,还邀她们一块儿来玩,她们哪敢玩,心底里却激动得很,都为前些日子误会小姐不好意思起来。知悔知道她们的心思,也不勉强她们参与,亲手将果盘递过去,“喏,尽管拿。”起初丫鬟们还怯怯地缩着手,如琴在一旁帮腔,“我姐姐让你们拿,你们就拿吧!”她们便壮着胆子捡了几个果子蜜饯,谢了又谢。还有就是知悔对这些钱财物什之类,看得不重,伺候得好的,她不时赏个一两吊钱的,她们本就是为了挣些银子补贴家用而来,心里自然是高兴得很,遇见有个什么事情,都争着去知悔跟前伺候。
对这些,辛苓也有耳闻,只是她忙着筹办婚礼,恨不得一个人掰开两个来用,失落的情绪也只能搁到一边,何况她也早想好了,即使知悔对她还是这般冷淡,她也不能计较,于是又一头扎到婚事中去。
天幕中又淅淅沥沥地下起冷雨来。知悔站在荷塘前,看着一池残荷出神。
远远望去,她婷婷而立,身形单薄,无视这秋风冷雨,衣衫已打湿,有几处在手臂处贴着肌肤,好不让人怜惜!
“小姐。”在这府中,蕊珠是与知悔最亲近的一个丫头,她撑开一把油纸伞,从廊内快步走到荷塘边,将披风加在知悔身上。
知悔拉住带子,将披风紧了紧,转过身来冲蕊珠明媚一笑,“蕊珠,给我拿琴来!把它放到那儿!”她指着曲折蜿蜒的回廊。
这琴,还是蕊珠一早往琴行取回来,仔细拭擦过的。
琴来了,摆在离荷塘最近的一侧,向着荷塘的方向,琴声和着这寒凉的秋雨,飘散在院中。抚到尽兴处,她轻启朱唇,放开嗓音唱起来。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
玉界穷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
素月分辉,银河共影,表里俱澄澈。
怡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
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
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这世上,有几人能算得上表里俱澄澈呢?!她是吗?为何要计较这个,多可笑!她笑笑,是在嘲笑自己,起身,“蕊珠,把琴收了。”
回廊另一端,一名男子背手静静而立,他宽袍玉带,身材昕长,他在此听琴,已立了好一会儿了。他就是蒋之杰,当朝第一商贾蒋冷星的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