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太子妃,皇子妃,原是有规矩到各处请安的,她来了几日,第一日只去拜见了贾妃,也就是胤业的生母,因为娘家姓贾,宫里便称她为贾妃,实际上,她的封号是德妃。遵照婚俗,嫁过来第一日只去给母妃请安,这倒也是宫里头允许的。第二日她即去各处请过,最先去要去的,当属她的姨娘,姜贵妃,姜贵妃的全称应当是姜皇贵妃,两年前皇后薨后,皇帝至今未再立后,后位空置已久,自然,剩得这些后妃中,姜皇贵妃的身份最为尊贵。请安时,姜贵妃提到太子,对她说,找个空当儿,定带她去见见太子,都是一家人,兄妹两个见见面多走动走动才热络。原本依照嫔妃制度,皇贵妃之下是贵淑贤德四妃,沐尧便是贵妃杨妃所生,自杨妃薨,贵妃的位置也是空置着,任凭百官如何进言,皇帝都无意让人相继。这便只剩得淑贤二妃要请安了。去之前她便已听宫人们说了些大体的情况:淑妃娘家姓周,因生了四皇子胤酆,这才晋封为淑妃,贤妃是当朝宰相樊于问家排行第二的女儿,不曾生得一儿半女。
知悔犹记得初次请安之日的情景:
淑妃卧在床榻,气若游丝,虚弱得如风中之烛,喂过粥后,宫女拿帕子替她揩净嘴角的污物,这才费劲气力勉勉强强半撑着眼皮子打量了知悔一眼,顷时又缓缓闭上,贴着宫女的耳朵用旁人根本听不见的声量下了旨意,宫女过来传话:娘娘说她久病床榻,每日起身之时不定,见过了就算是领了心意,三王妃不必每日来请安了。
嗯,这头今后就不必牵绊着了,任谁都能理解确是无必要以请安来叨扰一个病得不得自理的病人。何况这还是得了淑妃亲口旨意。
贤妃处又是另一番情景。虽说已三十六七的年纪,却还是个体态风流的妇人,眉眼间透着一股子不屑和无所谓。已听说她从未诞过皇子公主,也难怪腰肢还如少女一般盈盈一握。她先是围着知悔慢悠悠走了一圈,上上下下细细审视了一番,这才侧身盯着知悔脸上瞧住,懒懒问到,“你就是宫中第一美人?”知悔正要答话,她随即又旁若无人般自说自话起来,还是懒懒的,“甭管你是第一美人第二美人,这宫里,花无百日红。男人嘛,图的就是个新鲜。”说着,她又慢走了几步坐回位子上,拿了几上的矬子自顾自磨着指甲,“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知悔不笑,也不答话。
“哎呀,”她叹了口气,“除非年轻轻的还在美貌的头儿上就死了,这样或者还能在心里头占个巴掌大的位置。”贤妃口气中毫无掩饰地透着慵懒和无所谓,让人觉得世事在她眼中早就不是世事。
说完,她站起来伸了个舒服的懒腰,打着呵欠道,“今儿起太早,本宫回去再眯一会儿去。”
只这几句,知悔已知她任何事物都不放在心上,这请安不请安的,必然也是无所谓的,她也正想告辞,只是客套话还是要说,不管有没有作用,即便是几句废话,也还是得说,便款款上前,施礼道:“娘娘请安歇,务请保重凤体,臣妾明日再来请安。”
“免了吧!请不请安的,本宫倒没这个嗜好。”
她这几句倒恰恰在知悔的意料当中,她本也烦透这些宫规,但凡年纪尚轻的,哪一个不是想在床榻上赖它一两个时辰!这倒正中下怀。贾妃那头不计较时辰早晚,除却姜贵妃,她倒是落得清闲。
“这不妥吧,娘娘,这是宫里沿袭下来的规矩,没有特别授意或是特殊事由,臣妾是万不能破这个规矩的。”
“规矩?”贤妃颇为地嘲讽一笑,笑得身子也跟着轻抖了一下,“宫里头还有规矩是,妃子入宫要在皇后跟前伺候一年呢,不要说这个规矩早就不是规矩,如今皇后都没有,这又是哪门子的规矩?”
贤妃说完倒头就歪在榻上,即刻就要睡着一般,倒没忘了眯着眼睛懒懒挥挥手,“回吧,啊!遇见了就是遇见了。”便再也没耐心多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