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艰难出城（上）

吴绋荪让人跟着刘胖子去抓土匪后，继续看他的线装兵法书，但不知怎么回事眼皮一直在跳，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两边眼皮都跳他就心神不宁了，这次能借机再敲诈其胖子一把算是进财，若是手下那帮乌合之众打不过狡猾的土匪们，弄得惹火烧身，那可就是招灾了。正想着，外面传来枪声，惊得他手里的书都掉下地了。顾不上捡书，他赶紧叫心腹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心腹赶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真有土匪，日本兵也出动了。他知道这次是来真的了，立刻叫心腹吹哨子纠集人马，准备配合皇军“剿匪”。手下的狗群放出去一多半，眼前高矮胖瘦加起来不到30人。是该给日本老同学露一手的时候了。

日本人给他装备的只有手枪，什么掷弹筒、歪把子、小山炮和手榴弹是断然不会赏给维持会的，日本人放在他家里的武器说是等出成绩了才能动。前段出事后他咬牙买了一批汉阳造、毛瑟自动手枪，甚至还有两支汤姆森m1921式冲锋枪，这次算是能派上用场了。

胡诌几句“养兵千日，用兵一日”之类的场面话，再许以钞票、烟土的悬赏，从没打过仗的众汉奸倒也群情激奋，龙潭镇维持会会长无子孙端着冲锋枪率队亲征也。

俞昆和宇成摆脱了鬼子的尾追，却不见了山才的踪影，大白天拿着长枪出没街巷很显眼，尽管街面上很少有行人。他俩一合计，还是钻偏僻的小巷子，往城东玉德轩去找舵主他们。

当他俩刚进阴暗的东吴巷，被无子孙那伙人发现了。汉奸们嗷嗷叫着追了过来，无子孙手里的冲锋枪“哒哒哒”地扫过去，子弹打在青苔石墙上，迸出火花，溅起白末。俞昆在上海的弄堂跟鬼子打过，宇成也是从南京守卫战死里逃生的，论实战经验，根本不甩那帮家伙，但他俩子弹快打光了，只有先避其锋芒，边打边退。

无子孙也是纸上谈兵的高手，吆喝着穷追不舍，他们人多势重，渐渐将二人逼到了一条河边上。

俞昆与宇成分别躲藏到石头后面，开始反击，两枪打翻了俩汉奸。子弹不长眼，汉奸们害怕了，有人想退却。无子孙恶狠狠地高叫：“不准退，就两个怕什么？都顶住！”

“叭！――”的一声，他感觉耳朵一热，伸手一摸一手血，耳朵中枪了。心腹喊道：“大爷，挂彩了快撤吧？”

知道遇见真人了，无子孙心有不甘地捂着耳朵和心腹先跑了，命令其余人必须顶住。那些人眼瞅着身边同伙在枪声的点名中倒下，谁肯吃眼前亏？等到无子孙走远，连同伴的尸首也不要，都作鸟兽散了。

宇成拽过死汉奸手里的枪，搜出子弹，俞昆运气好还摸到了一盒“老刀”香烟，嘿嘿地笑纳了。两人舍不得扔掉三八大盖，就藏到一棵大树朝墙的缝隙里。然后，轻装上阵去找毛舵主。

等他俩到了城东，路边有个缩在店铺石狮子后面的乞丐指着左边，嚷道：“舵主和军师往那去了，一队鬼子刚朝北去。”宇成问俞昆：“是先找舵主他们还是先去跟着鬼子打？”

俞昆知道无子孙家在哪，说：“舵主他们肯定去吴家了，我们去！”

无子孙一路跑到家里，赶紧叫心腹关上铁门，气急败坏地让二姨太玉芩快哪洋药出来，生怕自己死于出血过多。

管家给他包扎好后，提醒他，如果真是上次那帮土匪，他们还会来。无子孙一拍大腿，叫道：“对头，这些瘪三不敢去打日本人，打我倒凶呢。”他叫管家快去准备，特别是后院仓库得看紧，丢了日本人的武器会有什么后果，他是知道的。

管家胸有成竹地表示，已派四个人拿着家伙去了。无子孙让管家大门盯紧些，自己拿着冲锋枪和二姨太上楼。

仲羽和敬斋来到吴家大院附近，见大门紧锁，平日站在门口的岗哨出现在门里刚建的木岗楼上，看来是有防备了。敬斋发现有两个装卖鱼的兄弟隐藏在巷尾张望，仲羽说：“这下我们有四个人，强攻不行得智取。能混进他家门就有办法。”敬斋趁人不注意，过去和那俩兄弟耳语几句。

那俩兄弟提着鱼篓子去敲门：“吴大爷吴大爷，王队长昨个叫我们送鱼给你们过年。”

门岗说：“好，放门口你们走吧。”

有个兄弟仰头看看他，说：“这篓子漏水，到过年还要几天，鱼干死就不好吃啦。还是放池子里吧。”

门岗问管家，管家脸贴在门孔上打量，又叫拎起篓子看看确实有活鱼，用人出去没回来，他不想弄一手鱼腥味，就开门让俩人进去。

两个兄弟跟着管家到厨房，把篓子里的鱼倒进水池，趁他没看见，悄悄取出了菜刀掖在腰后。一个兄弟径直要出门，一个兄弟开始跟管家要鱼钱。管家不高兴地说：“跟王质成要去，我不管。”

那兄弟大喊：“你不管哪个管，快给钱，快给钱。”管家甩手给他一个嘴巴子，那兄弟立刻和他撕打起来。

声音惊动了无子孙，他在楼上从房间里走出来，怒道：“哪个拆烂污鬼闹啊？”

仲羽在路对面的树后看到了，立刻开了两枪，无子孙应声倒地。不待岗楼上的汉奸反应过来，门口的兄弟已“噔噔噔”地蹿上楼梯，一刀劈在他脸上，抢过汉阳造。

另一兄弟这会和管家搂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假戏真做了。仲羽和敬斋冲了进去，敬斋上楼，仲羽跑向后院。

无子孙刚才并没中枪，他回屋里拿起冲锋枪就往外冲，下意识地往下扫射，把扭成麻花的两个人打得不动了。这时敬斋在楼梯口又开一枪，把他打缩回去。

仲羽刚冲到楼后面，看仓库的几个家伙已率先开火，他躲在墙后面观察，甩出了一颗手榴弹，炸翻了三个，还有一个吓得不知所措，跪倒连连磕头。仲羽大喝：“不想死的快开仓库！”

那小子战战兢兢地起身，哆嗦着打开仓库门。仲羽一看，呵，油布包着的木箱子还真不少，看来鬼子是真要栽培这些汉奸来残害同胞了。别人都过不来，仲羽一一收缴了手枪，逼着那小子跟他进仓库找能用得上的往外搬。

敬斋和无子孙你一枪我一梭地互放冷枪，占据岗楼的兄弟也以枪助战。但他没经验，枪是弄响了，睁着两眼乱放一通，差点没把军师给撂翻。

这时，俞昆和宇成也赶到吴家，岗楼上的兄弟叫他俩赶紧进去。仓库里木箱子上的日本字，识字的人都能认个差不多，事不宜迟，三人每人扛了一箱手榴弹，逼着那汉奸也背着一个箱子出去。

他们到了前院，敬斋喊：“无子孙还在里面呢，快来打。”俞昆瓮声瓮气地嚷：“马上就来！”

“别杀我，别杀我”无子孙开了一梭子，在屋里尖叫，“我也有枪，不要逼我鱼死网破！马上日本人就要来，你们也跑不掉！”

这里毕竟有鬼子的武器，他们真会来。仲羽深知这不是恋战时候，喊道：“弟兄们，快撤！军师，你下来，我掩护！”

无子孙闻声又高喊：“好汉们，你们快走吧，我肯定不打枪了！”

等几个人出院子，消失在巷子那头，鬼子们的三轮摩托“突突突”地过来了。无子孙听到声音，赶紧放了一梭子，跑下楼冲向仓库。在日本人面前，必须装出刚才拼死激战的样子，再说院子里死伤几个，自己耳朵也中枪了，关键是仓库里损失不大。他自信表现说得过去，等日军小队长勘察后，带着鬼子出去追击大伙土匪了。

仲羽他们汗流浃背地跑到土地庙，敲门没人。敬斋纳闷地说：“刘书记怎么不见了？”仲羽猜测说：“是不上伤好出去走动了？那个看护他的弄不好跟着出去了。”

不管那么多了，他们踹开门，进去喘气。那个被迫充军的汉奸浑身发抖，不敢看他们，只顾哀求。俞昆眼露凶光地操起翕台上的香炉就要砸，仲羽想起那个阻止日军开炮的年轻人，拦住俞昆，说：“汉奸也分九等，昨个被为我们被鬼子炸死的你忘了。”

那汉奸“扑通”跪倒，抱住仲羽的腿哭求：“大爷饶命啊，那是我叔伯兄弟，我不当汉奸了，我跟你们干，死了不怕被人骂。”

几人商量一下，危急关头需要人手，且信他一回。敬斋盯着他说：“我们不杀你，你回去也是个死，你留下来给兄弟报仇是好事，但要是你敢卖我们，大爷们就杀你全家！”

这时，门被推开了，原来是刘书记和看护他的兄弟。两人告诉他们，听到有动静，他们知道是兄弟们来了，就出去找队伍，街上现在到处是鬼子汉奸，鬼子太坏了，见到落单的就开枪，他们看见死了十几个了，赶紧回土地庙。刘书记感叹道：“睡在路边的乞丐真有种，拿菜刀就和鬼子拼命。可惜啊，他们哪打得过鬼子？”宇成说：“那是新入伙的兄弟，死得惨啊！”余人难受得低头不语。

敬斋想想，说：“眼下，山才生死不明，二杀猪和王先生、看病的不晓得哪去了。而且，我们还没跟鬼子交手，一个刘胖子害得全盘被动。无子孙没杀掉，就抢了几箱子手榴弹。”

提到箱子，仲羽让曾经的汉奸路位正撬开他背的箱子，原来是几套鬼子军装，还有帽子。众人不仅失望，舍命抢来的只是无用的狗皮。仲羽摇头说：“不一定，我们穿上身能装装鬼子呢。”

俞昆翻了翻，说：“只能晚上装鬼子了，没得他们的皮靴，我们爪子上尽是草鞋、棉鞋，一出去就漏马脚。”大伙笑了起来，仲羽刚才赚了四把驳壳枪，现在算算人数，够用了。手榴弹一箱30枚，他们藏起来一箱，剩余分掉，并决定出去后只要遇见自己人，每人给一枚备用。

路位正自告奋勇地告诉他们，吴家仓库后面是荒地，可以夜里挖地道去偷，他晓得警报器安在哪里。

仲羽和敬斋商量了一下，决定可行，夜里去搞一单买卖就够用一阵子了。

宇成问接下来怎么办？俞昆想出去找鬼子打，反正没想活着回去。仲羽说他有勇还得有谋，正在风头上出去肯定占不到便宜，等到晚上再说。刘书记突然想起来庙里有个地窖，藏几个人没问题，他已经铺好了稻草，放了些干粮和水。敬斋说：“不如我们先进地窖，以防鬼子搜查。”

刘书记不下去，变戏法似的找出一套道袍，说：“要是鬼子来了，一看这屋里就晓得有人来过。我装道士把他们哄走。你们在下面不出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