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未尽、黑夜未明,灯火通明不是庆,夜语断续不是愁。灰泥焦土、风残留。
“好了,这样就没事了。”军帐之中,那蓝衣少年正为石琦包扎伤口,一袭湖蓝长袍,色如清水,微散于地面竟如一池碧潭;面若皓月却不加渲染,倒映得人纯洁似玉,黑发如黛,流眉似剑,星目透水,那水却并非寡泉,淡定颜色中是深邃不见泉眼,明明有千千情感融汇却仍是一抹淡定色彩,千言万语抵不过这温柔如水的潺潺。丰神俊朗,柔似春煦,着实叫人想不到那翩翩水袖下竟有那样犀利的剑锋。翼微微侧目望着他,心中更多的竟是佩服,而非嫉妒。
“你就是大空翼吧。”
倏忽,那少年却站起身来,柔暖的嘴角微微一挑:“我是岬太郎。请多指教。”
岬太郎?好特别的名字,柔中是并不露骨的刚劲,一如他翩翩却不觉柔弱的气息。翼轻轻点头:“幸会。请多指教。”
“岬,你不是和你父亲到明和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病榻上的石琦微微直起身子问道。
“怎么,不欢迎我回来么?”岬莞尔一笑,然而那如水眸子顿时却凝结起来:“不过,若林的武功与谋略确实比原来强了许多……果是名不虚传啊……”
“你……认识若林?”翼略略吃惊。
岬笑道:“算是吧。不过……”
“岬!你回来了!”
正在言语之间,却有人插声进来,并一群或急切或兴奋的脚步声。众人皆侧目向左,却见灰皮帘子之后钻出一群人,见了岬太郎竟欢呼雀跃起来,竟各个手舞足蹈争先恐后地冲将上去将他团团围住——“岬你终于回来了!”
“好小子,游览了整个地界,回来了也这么神秘干嘛呀!”
“小子想死我了!”
“快给兄弟们说说这段日子都去哪儿了!”
众人热情地围在岬太郎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便说开了,眼见营中的欢腾气息愈渐升温,此时岬却淡淡地推开众人,平静地说道:“游记一事且待以后再谈,当务之急是如何打退城下虎视眈眈的修哲国军。如今石琦、蒲边都已受伤,若林业已不似以前了,对此我们万不可大意。来生,烦劳你将舆图拿来。”
夜深人静,登高望远,惟余莽莽苍天阔。
左脚在阶梯的最后一层停下,翼的目中又是那蓝衣曳曳。此间四下漆黑,一袭蓝衫更似那澄澈湖水之涓涓、净月天池之温和,腰间青冥已不再,只有碧影一袭,凭栏望月。
“你也在担心明天的战役么?”
忽然地,他竟发话了,声音是轻柔平淡,却让翼觉得从未有过的柔暖。岬太郎并不回头,默默说下去:“修哲这一仗并不像偶然为之,更多的像是经过精确规划。今日我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也许……会逼得他们使出,另一个杀手锏。”
翼眉间不禁一紧:“你是说……”
“这一点,你比离开南葛多年的我,更清楚。”眉角微微一抖,岬太郎缓缓侧过脸来。“若林为守,加上‘他’的攻击,二人的配合,无疑是修哲国最大的王牌。如果明天他们真的出了这一招……”
“这……就是你刚才那样安排阵型的原因?”翼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岬执意要对自己拟定的方针做那样的更改,就是因为……
“对。”岬点头,“也许你我曾经并不相识,配合更难谈是否足够默契,但是……”
他不再说下去,因为翼伸过来的手掌,已回答了一切。而他方才的点头,亦是毫不迟疑的肯定……
两个素不相识的少年,已将自己所有的“信心”和“希望”,完全交付给了对方。
夜风习习,拂起两方衣袖,一蓝一白,色泽有异,交织之时却又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合拍;城楼对面的营帐仍有余光冉冉,大帐之前有一挺拔身影站立,望南葛城楼上时隐时现的两个身影,兀自低吟。
“岬太郎,大空翼……”
晚风拂起黑丝摇曳,宽帽下的容颜情不自禁地松释:这两人,还有自己和若林——两两相对,明日会是怎样的景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