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傲突然醒悟,凯瑟琳并不是真的厌恶自己的骨肉,她只是没有办法告诉自己她很爱那个小小的胚胎,否则她承受不起失去它的苦楚。礼傲小心地问:“失去了,很难过对不对?”
凯瑟琳用力看了礼傲一眼,那一刻礼傲突然有种错觉,凯瑟琳绝非他以为的那么简单明快,她的眼神里分明有一种沧海桑田般的深沉。
凯瑟琳自我解嘲:“我一直以为我这种一无所有的人,哪里怕失去什么呢?直到……直到……”凯瑟琳下意识地按了按自己的肚子,“我才知道我怕!我怕得屁滚尿流!”凯瑟琳笑起来,笑声难听之极。礼傲一时无语,凯瑟琳小小年纪就经历了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最惨痛的变故,同时失去丈夫和小孩,这样的过去对她而言过分沉重了,难怪她常常大喜大怒,表现得有几分神经质。
“怎么样?你见过比我更恶毒的贱人吗?一定没有,我就知道……”凯瑟琳又开始不遗余力地贬低自己。
“凯瑟琳!”礼傲沉声打断她,“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这只是一个意外而已。对你而言,爱德文是一扇通向另外一个世界的门,一个比较好的世界,在那里你可以活得更自在更有尊严,但那个世界对你而言是陌生的,在那里你唯一可以倚靠的就只有爱德文,所以你不能忍受他对你的轻忽,你没有做错什么,你想法设法博取他的重视,这是人之常情,”礼傲顿了顿,凯瑟琳设计的那场所谓的私奔确实儿戏得令人无语,但她只能算犯了错,不能算作了恶,“至于之后发生的事情,只能说是个意外,生命中总是充满各种令人哀伤的意外,多少死于车祸的人早晨出门的时候能料到他再也回不了家?”
礼傲的一字一句都说进了凯瑟琳的心坎。爱德文的死一直令凯瑟琳无法释怀,因为他死后所有的人都认定她是那个害死他的凶手,幸好他们找不到证据,不然她早就被他们生吞活剥了。从来没有人这么客观地告诉她,凯瑟琳,那只是一场意外。
那只是一场意外。
凯瑟琳一边擦干脸上的泪水一边露出傻傻的笑容,“偶尔我也会这么想,我并不是真心要害死爱德文,上帝作证,我没有,但每次这么想过之后,我都会骂自己,骂自己犯了错不认,还为自己开脱。”
“这是一场悲剧,你也是受害者,凯瑟琳。”礼傲说。
凯瑟琳点点头,礼傲这么聪明,她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你知道吗,爱德文去世之后我突然明白一个道理,人还是呆在生下来就呆在的那个地方比较好,这样谁都不会受伤。”凯瑟琳费力地表达自己的观点。
礼傲皱了皱眉头,“你的意思是不要痴心妄想?”
“对,对!你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这是一早就注定的,乌鸦粘了孔雀的羽毛也不可能变成真的孔雀。”凯瑟琳笃定地说:“我根本配不上爱德文,我根本不该嫁给他,如果不是我贪图……”
“凯瑟琳!”礼傲再度打断凯瑟琳,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他开始担忧,“你配得上任何人,只有别人配不上你!”
是吗?她在他心目中竟然是这样的娇贵美好?就算是宠她宠上天的爱德文也十分喜欢用亲密无间的口吻说,亲爱的,你真像只猫咪一样,来,跳到我的腿上来。
他们总是喜欢这样对待她,似乎她没有灵魂,至少她没有人的灵魂。但礼傲不同,他对她爱惜又尊重,从最初到现在,凯瑟琳虽然傻,但不致于感受不到这种不同。
“爱德文的忌日是?”礼傲沉吟了一会儿,问。
“不久前。哦,就是我们第一次碰见的那天。”凯瑟琳擦了擦眼睛,说,“哈,好巧。”
礼傲牵强地笑了一下,怪不得那天她无缘无故的就哭出来,“真是好巧。”他附和她,“这么说,你现在就是一个小寡妇?”礼傲知道自己开了一个十分不恰当的玩笑,但他实在想不到更恰当的,他又必须开个玩笑,表明自己对凯瑟琳的这段过去毫不在意。
“可不是嘛。”凯瑟琳含泪笑出来,过了一会儿她收住了笑容,十分慎重地问:“礼傲,为什么你不认为我是个害人精?”
“因为你不是。”礼傲不假思索。
“可是别人……”
“我比‘别人’聪明。”礼傲还是不假思索。
凯瑟琳再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抹眼睛,手背很快又变得湿漉漉的,“我都分不清这是笑出来的眼泪还是哭出来的眼泪。”她说。
这是笑出来的眼泪还是哭出来的眼泪。多么天真又深邃的话语。只有凯瑟琳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也是凯瑟琳身上最吸引他的特质,一种未经雕琢毫不矫饰的特质。凯瑟琳含泪对礼傲微笑,泪水布满她的脸,令她小小的面孔更显得晶莹,礼傲突然双拳握紧,指节泛白,他感觉到自己的欲望正在迅速地膨胀。
礼傲迅速把车窗玻璃全部摇下来,他转开一直倾靠在凯瑟琳面前的脸,面对窗外阒寂清冷的夜色。
凯瑟琳留意到礼傲的变化。
“礼傲,我们做吧?”凯瑟琳凑近礼傲,她的呼吸在他的颈间流转,她软嫩的手指滑进他的衣服里面。
礼傲转脸正视凯瑟琳,她的神态中有种献媚式的讨好,礼傲十分心烦,“凯瑟琳,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了。再说了,你的身体不是礼物,你并非一定要用它来表达你的感激或者欢喜。”
凯瑟琳呆了呆,礼傲再度说中了她的心事,她在他面前像是透明的一样,他一眼就看透她了。
“我不管!”凯瑟琳突然开始任性,她三两下脱光所有的衣服。礼傲对她这么好,她希望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他,而她唯一仅有的就是她的美貌。
凯瑟琳脱衣服的速度令礼傲大开眼界,脱光衣服的她令礼傲不知道把目光摆在哪里才好。
“来吧。”
礼傲只觉得眼前一花,凯瑟琳已经灵巧地爬到后座。她真是猫妖转世吧?礼傲想。
“礼傲?”凯瑟琳的声音变得娇滴滴的,似乎随时能淌出蜜来一样,她探出一条手臂。礼傲以为凯瑟琳连指尖都散发蛊惑的香味,她像一朵巨大的花,她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是一片精致香馥的花瓣。
礼傲不由顺着那条软软白白的手臂朝后望去,凯瑟琳的身体像一朵盛放在黑水中的白色花朵。她悬坐在椅垫前端,修长柔腻的双腿一点点朝他蔓延过来。
礼傲的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了一点,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他还听见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啊,我是多么爱她。
礼傲的手探了出去,最终落在凯瑟琳的脸颊上,他摸摸她的脸,说:“不行。”
凯瑟琳简直不敢相信,她脱光光摆在他面前他竟然还说不行?
难道她变丑了?凯瑟琳咬着指甲考虑这种可能性。
礼傲回身坐回驾驶位,他不再回头也不再说话,安静地呼吸着,呼吸声由促急转为平缓。
夜色随着风的动向一点点滑走。
凯瑟琳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手指,“天亮啦,”她打了个呵欠,说,“现在哪怕你说你爱我我都是相信的。”
礼傲笑起来,“嗯,我爱你。”他说。
晨光探出了一点头绪,凯瑟琳睡着了,细细地扯着鼾声,礼傲始终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