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轿车缓缓驶来，在楼角的位置停下，然后一个女人从副驾驶的座位上下了车，看身形和动作应该是曲歌。他忽然有一种冲动，想大喊一声曲歌的名字，但四周很安静，安静得让人不敢放肆。女人下了车，走了两步，一种说不出的优雅从步履间流露出来。林路华笑了，不自觉的微笑，也是发自内心的微笑。但很快，笑容就凝结在他的脸上。
那个女人忽然回转过身，走到车窗前，探头进去。借着车里的灯光，可以看到她正在和车里的男人接吻，两人很亲昵地纠缠了一小会，女人才又回身走向楼门。那男人也跳下车靠在车门上，似乎喊了句什么，女人回头轻轻挥了挥手，便轻盈地跳上了台阶。男人一直看到她进了门，才回到车里，很快就消失在灯光的尽头。
林路华的脸上一直挂着凝固的笑容，眼睛里却喷出火来。不会的，这不会是曲歌，曲歌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是那么单纯的一个女人，世界上所有的邪恶都不会和她有关系，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慢慢低下身子，林路华缩成一团，海风怎么这么冷，才刚刚8月啊，正是一年中天最热的时候？
好半天都没有声响，他心里又多了一丝侥幸，那个女人应该不是曲歌才对，否则20层楼，电梯用不了一分钟就到了。走回客厅，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一点，打开了电视。还没等电视传出声音，门就开了，曲歌撅着嘴走进来，随手把拎着的鞋扔到地上。
“真倒霉，刚进楼门鞋跟就断了，光着脚走路，还被石头硌破了。”
林路华如坠冰窖，真的是她，竟然真的是她！曲歌踮着脚走过来，坐在林路华身旁，低头仔细检查自己的脚。伤口并不大，白嫩的脚心里只有一点红色。林路华尽量不去看曲歌的脸，借口去拿创口贴，蹲在柜子前深深做了几个呼吸。他告诫自己一定要稳住情绪，几十米的高楼，又是夜晚，很可能是看花眼了。转过脸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自然了不少，简单贴好伤口后，他觉得已经能控制自己的声音了。
“这么晚才回来，你要注意安全啊。”他的声音很平静。
“没事，有个创意客户不满意，改得多了点。是江总送我回来的，一直到门口，不会有事的。”曲歌的声音也很平静，听不出任何异样。
“江总”！林路华想起来了，就是曲歌那家广告公司的副总，一个留着满脸大胡子的男人，也就30岁左右的样子，是负责创意和文案的，正是曲歌的顶头上司。他的面孔情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被曲歌发现了。
“你怎么了，表情怪怪的？”
“没事，腰有点疼，可能今天工作累着了。”他掩饰着。
“疼得厉害吗，我帮你按摩一下吧？”
“不用了，睡一觉就好了，现在打场球都没事，这点工作算不了什么。”林路华的腰是打篮球时候的老伤，曲歌很清楚，也就没有怀疑什么。
“我们加班时吃过饭了，你吃了吗？”
“和朋友一起吃的川菜，被辣得够呛，那里的水煮鱼不错，改天我们一起去吧。”不知为什么，林路华有意想多讲几句假话。
“怕辣就不要多吃川菜了，你的嗓子一向都不太好，今天听起来就有点哑。”曲歌一边说着，一边脱下外衣，向浴室走去。
“等一下。”林路华发现曲歌脖子上有些异样。
“怎么了？”曲歌吓了一跳。
“没什么，我看错了，还以为是一个小虫子。快去吧，早点洗完好睡觉。”林路华握紧手指，在曲歌脸颊上吻了一下。
曲歌进了浴室，林路华摊开手指，那是一根头发，短而粗硬，和曲歌轻柔的长发完全不同，这竟然是一根男人的头发！
林路华觉得头有些发晕，无力地坐在地板上，很快手臂也支撑不住了，干脆直接躺了下去。天花板在旋转，整个屋子仿佛都在海浪中飘摇，一浪高过一浪，他觉得自己要沉下去了，呼吸越来越困难。挣扎着站起来，打开冰箱，抓出两罐啤酒，一边喝着一边走上了阳台。夜风更冷，他一仰头，把整整一罐倒了进去，楼也开始摇晃。他忽然想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仿佛都充满了可笑。再打开另一罐，手已经有些抖了，酒一半倒在嘴里，另一半倒在了身上。
扶着墙壁走进屋子，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他一把便推开门，瞪大眼睛往里面看着。曲歌正在淋浴，受了伤的脚架在浴盆上，更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完全不像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看到他进来，曲歌多少有些害羞，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一直循规蹈矩的，只有床才是恩爱的地方。
曲歌是他的宝贝，是他心中纯洁善良的化身，但这个宝贝做了些什么呢？他摇晃着走了过去，曲歌有些不知所措。男人的身体重重压在女人身上，她轻呼一声，直接倒在浴盆里。盆里的水不多，刚好能没过她倒下的身子。他从水中托起曲歌的腰，把脸直接埋了进去。闻到了，那里有浓重的男人味道！他感到伤心，泪水奔涌出来，怎么也克制不住，便和女人的身体一起埋在水中。只有水能够容纳这无法克制的汹涌，可以毫不顾忌了，他把头挤进曲歌的身体，疯狂亲吻着，同时也感到整个浴盆里的水都变得又咸又涩。这是海水的味道，也是泪水的味道。水，他的世界只剩下了水。
据说生命起源于水，婴儿在出世之前也一直生活在水中，这里应该是生的天堂，为什么却充满了窒息？喘不过气来，他的肺都要憋炸了，好难过，好难过，眼前也开始模糊，手臂间紧紧抱住的是什么，它能解救这个世界吗？林路华觉得身体里一阵喷涌，猛地站起身来，满口的秽物喷了对面整整一墙，然后便无力地倒在曲歌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