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直地往前跑，都不敢回头。无意间，脚踩到一块浮石，由于冲得太快，整个人就这么平平地往前扑倒，身子顺着枯叶继续滑行。路面凹突不平，身体就这么磕磕碰碰地滑了十多米才停下来。各处的疼痛同时侵袭而来，我只好一动不动地趴在路上，憋着气，小心翼翼地呼吸。这次阵痛反而使我的头脑清醒了。

虽然疼痛，所幸没有受伤。约莫过了一刻钟，疼痛稍减，我翻过身来，大口地呼吸。视觉逐渐习惯了黑暗，草丛、树木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

突然感觉到背后压着东西，用手摸了摸，原来是从家里带来的“宝贝”。摸着它，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老马那张令我看了就不舒服的脸，也想起了下午的“誓约”。

对了，我得赶紧过去才行，晚到的人或者等不及而回来的人碰巧见到我这副模样的话，将来还怎么当他们的“老大”呢？内心一股倔气油然而生，恐惧感也一扫而空。

我忍着疼痛慢慢爬起来。之前刻印在身体里的恐惧感还没有完全消散，手心和脚心依然冒着冷汗，脚底还有些虚浮感。我缓慢地走向矿坑，攥着袋子里的东西，我的脚步越走越塌实。

前面出现了亮光，我终于走出林荫小道，矿坑也已经映入眼帘。仔细地拍干净身上的尘土，我踱着小步迎了上去。

来到矿坑前，悬挂于洞口上方，年代久远的月亮石那淡蓝色的柔光吸引来几只蛾，飞舞的蛾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微光下，隐约见到几颗小脑袋隐在矿坑洞口边的草丛里。

一条人影窜到跟前，双手成爪状，低沉的吼声从鼻孔里传出来。“得了吧，老马，你那套唬得了别人唬不了我，草丛里的也出来吧。”我走到洞口处：“什么就这几个人？”

“人多人少一个样，反正你不敢去取黑铁矿！”老马还是叉着腰：“什么，没带上你那把破剑啊？要不要我借把刀给你啊？不过你好像不会用刀吧？哈哈哈！”他一边笑着，眼光一边掠向身边的人，那些人有些也跟着笑起来。

“废话少说，取黑铁矿还用不到我的宝剑！”我推开老马：“让开，好马不挡路！”

“嘘……你们就别吵了，被大人们发现可就糟了！”

“你们都在这等着，我这就去取黑铁矿！”我头也不回地走向黑暗，“等我出来的时候，别忘了叫我‘老大’！”这句话才说完，我已隐没在矿洞的黑暗里。

约莫过了四刻钟，我走出洞口，大家都聚上来问：“拿到黑铁矿了吗？”

“看，这是什么？”我将一块鸡蛋大小的矿石举了起来，幽蓝的微光下，黝黑的矿石越发显得黝黑。“我看看。”“也让我看看。”

“别急，一个一个来。”我得意地显耀着：“老马，看清楚咯，这可是货真价值的黑铁矿，别说你没见过黑铁矿啊，哈哈哈……咦？老马呢？”

“刚才还在这来着，怎么不见了？”

“准开溜了，四条腿的确实跑得快。不管他了，你们没忘了起初的约定吧？”我将黑铁矿举起来，晃了晃：“你们说谁能在凌晨十二点以后从矿坑里取出黑铁矿的就推举谁做老大，现在我可是取出来了，你们也都验证过了，如假包换的黑铁矿。”说着，我又晃了晃。

“哎哟，夜深了，我得回去了。”“我也得回去咯。”“我也是。”

望着一个个背对着我的身影走进漆黑的夜色里，原先得意和期待的笑容下咧开的嘴还没来得及合上，便瞬间凝固变了形，成了无奈的干笑；而手上晃动着的矿石似乎只是一团黑色的绒毛，没了一点分量。

良久，我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影站在我身边。“呵呵”，我对她笑了笑，尽管感觉到自己笑得很勉强，但还是尽量装着很自然的样子：“吾筝，你什么还不回去啊？”

“你好厉害哦！”她握着双手放在胸前，两眼放光地看着我：“你做我的师傅吧！”

“啊……？”我相信此刻自己张大的嘴完全可以轻松地放进我那块黑铁矿。“你、你说什么？”我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然后再次问到：“你刚才说什么？”

“你、做、我、的、师、傅、吧！”她一字一顿地说，夜色中两眼依然亮晶晶的。我的眼睛差点没被闪到：“这……这个……”

“别这个那个了，就这么说定了！”她拿起我手中的黑铁矿，在我眼前晃了晃：“这个就将就做拜师见面礼咯！嘻嘻！那我先回去咯，明儿见！啊师晚安！”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似乎还没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吾筝却早已蹦蹦跳跳地消失于月亮石淡蓝色的柔光里。

就这样，我突然就有了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徒弟。她平时不喜欢叫我“师傅”，而喜欢叫我“啊师”，她说这样叫显得更亲切些。那一年我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