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的背面,他画了两个他们的漫画头像,画出他因为思念而消瘦的模样。
琼在傍晚的时候,又展开信纸读了一遍,然后小心折好,放进手袋里。
她打扮妥当,去富丽华酒店参加同事的婚礼。
所有的婚礼都千篇一律,新郎新娘先穿大红大绿的中式礼服拜父母和宾朋,然后换西式婚纱在酒席间穿梭敬酒。唯有不同,是新郎大了新娘整二十岁,新娘是位美丽的舞蹈演员。
不少客人为他们的差异而兴奋,看得出,新郎和他的家人,也颇为自傲。
新郎的父亲,是海大著名教授,该他致辞了,他说:“嗯……希望新婚夫妇恪守传统美德。让我们大家为他们的幸福干杯!”
他的话,引发了不少客人的窃喜:这老头儿,已经压抑不住他对外貌悬殊的一对新人的忧虑了。
琼喝完酒,感到自己的肩被人碰了一下。
她回头,看见气色很好的李仁能。
但是他好像没有看见她,只顾和海大的几位老师聊天。
她为他的行为而不快。
等她再回头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她的手机随即响起来。
她走出宴会厅,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喂?”
是李仁能的声音:“你出了酒店,上我的车,我必须要和你谈谈!”
琼有些意外,但还是照他说的做了。
九十七她一出酒店,白色宝马车就无声地滑到面前。
之后他们去了另外一家月亮西餐厅。
这是家老餐厅,晚间客人不多,相对安静。
刚坐下来,李仁能就不住地向琼道歉:“请原谅,请原谅!”
他闷闷地说着,然后低着眼睛喝酒。
他给她要了杯“红粉佳人”,自己则要了加冰的威士忌。
“为什么要请原谅啊?没什么的,我也受不了那里的嘈杂,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呢。”
但她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他一直不说话,显得郁闷而又沉重。几日不见,他好像就苍老了许多。
“我说,”他的声音艰难费劲,“今天晚上,来参加婚礼之前,我又被老婆——那个腰板儿硬嗓门儿大的婆娘,骂了个狗血淋头,她还将我的那些医学书,摔得遍地都是。”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已经忘了是件什么事引起的了,我拼命的要给她讲道理,她不听。海大教师村的这一栋,楼上楼下的邻居虽然已经习惯了我们家的天翻地覆,但还是不断的开门,发出不满的声音。我听见邻居开了门,就转身出去,试图在大家那里寻求支持。如果大家都说说她,她就会收敛些。”
“哦。他们劝她了吗?”
“没。很多人都不想管闲事,再说我老婆心胸狭窄,谁说了她,她就嫉恨谁。他们大概都知道她的脾气了,只是敲门敲墙壁表示不满而已。”
“后来呢?”
“后来,对门住的哲学系的武教授一把将我拉过去,凑在我耳边说:‘千万不要和女人讲道理。你知道柏拉图吧?他该是比任何人都会讲道理的吧?但你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下场!’随即,武教授就回到自己室内,并将门紧紧关上,留下满脸愕然的我。”
“唉——”琼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在她看来,夫妻之间的矛盾和争吵,别人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掺合的。
李仁能看琼一眼,随即低下头,用两只拇指掐自己的太阳穴。
此刻,面对这个美丽娇小的女人,他更加难过,因为他既不能向她表达暗藏在他心中的爱,还在她的面前变得软弱起来——他想倾诉,想对她倾诉他的不幸和痛苦。
“琼,我不是个自由的人。生活本身,是一圈圈的绳索套在我的脖子上。如今,我已经是快六十的人了,却仍然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按自己的愿望来生活……”
“我不明白您的话……”她小心地说。由于小心,称呼中把“你”也换成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