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海上城堡_七星决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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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海上城堡(1 / 1)

慕名一五人组排成一排,直挺挺的站在东海卫远洋码头边缘的踏板上,仰着头,一张张嘴张开着呈圆弧状,目光呆滞的盯着前方,中邪了似的一动不动。良久,汤一笑偏过头,对仍然傻戳着的慕名一说道:“好大的宫殿呀!以后我们就住这里?”

如果不是汤一笑的问话,慕名一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过神来,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摸摸自己有些麻木的脸颊,道:“嗯……住这里,这不是宫殿,是你父亲造的神舟。”旁边的“高大胖”们纷纷缓过劲来,仿佛刚刚从定身术的掌控下逃脱出来,长出了一口气,七嘴八舌的开始发表惊叹的宣言。

让五人组如中法术般定身的,是庄严的停泊在前方的一艘无比巨大的帆船。对的,只能用“庄严”来形容它给予观者的感受。它的威势比任何人造的东西都要令人震撼,不得不说,这样的造物不应该是人力所及的,如山般巍峨耸立的巨船,它的创造者应该是天、是地,应该是神!巨船船沿高出水面约十米,长达一百四十米,宽大的四层船楼顶上飘扬着慕家的金蓝双色大旗,九根桅杆依序排列,参天而立,中央的主桅高达五十米,古铜色的船身向天际线展开,遮住了整片天空,在码头上留下一片巨大的阴影,慕名一一行四十余人,在这片阴影中如蝼蚁般渺小。更令人惊叹的是,码头还停泊着同样大小的神舟二艘,三艘神舟成三角阵势,就像横亘在大陆与汪洋之间的三座仙山,远处海湾外星星点点的岛屿倒像是这些人造巨物的随从。

在场众人大都表现出叹为观止的表情,只有两个人除外,一个是驸马汤良,一个是上将军梁右元,两人的表情迥异,但都值得玩味。汤良当然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看着巨船倒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脸上灿烂的笑容恨不能描在船身上做船标,梁右元又是另一副模样,远不如旁人般亢奋,倒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此次远航船队共计大小船只二十四艘,帅船亦即神舟三艘,作为特使团队和星官殿诸人专船,均为百米巨船;快船四艘,供寻访仙岛、勘查海路使用;运船五艘,搭载各类辎重物品,其中两艘是特制用于储存淡水的“水船”,系东海卫船匠首创的特殊船只;兵船四艘,主要乘载紧急情况下登陆作战的水军士兵以及部分船伕、工匠;各式战船八艘,按照战斗规格配备军械器具及人员,用于水面作战,其中两艘是帝国水军目前最大型的主战船——东海舟,尺寸仅次于三艘神舟,唯机动性更强,在梁右元的建议下,对出航人员进行了增编,整支船队调用整编水军两旅计五千人,船伕及工匠四千五百名,加上特使团队和星官殿人员,共计九千八百三十四人。远航船只均由东海卫建造,梁右元两年来为这支船队殚精竭虑,动用了东海卫所辖的所有三万工匠,昼夜赶工,虽是如期完成,然个中辛苦,实不足为外人道也。梁将军年仅三十六,本是帝国最年青有为的高级将领,使他过早现出老态的两鬓斑白倒是大部分要拜这奉旨造船所赐,现在听到身旁众人的赞叹,他欣慰之余,最想的却是回屋好好睡一觉,彻底松弛绷紧了两年的神经。

慕名钟仿佛看透了梁右元的心事,走过前来,微笑道:“辛苦了,梁将军,现在你应该放心了吧?多谢!”“多谢”两个字如初夏阳光般,照进梁右元的心里,一片温暖。梁右元在军中多年,从一个小小的水军哨官直做到与帝国四大名将并列的最高军职,很多人鄙夷他的长相,更多的人质疑他毫无战争背景的飞快升迁,但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能有今天,全靠的是“服从命令”的信条和“矢志不渝”的决心。他一直只把每一项命令当作必要的工作来完成,永远不会对大帝的圣旨和大将军府的军令说不,从未奢望过因为完成必要工作而得到额外的奖赏,今日的一句“多谢”,足够他在余下的人生中为这位储君誓死效忠。

慕名钟是一个生性平和的人,并不需要别人的感激他的关心,或许,安慰与鼓励,是他认为每一个臣子都应得的。慕名钟伸手扶起激动得不知所措的梁右元,隐蔽的把一份折子塞入他袖中,附耳道:“父亲说事关机密,权宜行事。”

在码头转了一圈,听完上将军府官员对远航船队的介绍,众人都有些累了。以汤一笑和吕战名为首的好“食”之徒们开始喊着要回去休息。虽然慕名一不太乐意,但拗不过汤一笑胡搅蛮缠,只好向大哥央着回去。一群初见世面的少年一路聊着“巨船”的话题回到梁将军府,再次打响一场激烈的“战斗”,人类与“海族”的殊死搏斗。

梁右元没有在宴席逗留多久,匆匆招呼了一下贵客们,便借故离开,快速走入后院,命四名侍卫严守房门,一头冲入自己的书房。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书房内的灯还没点起来,梁右元就着室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眯着眼睛细细阅读手中的折子,表情逐渐变得严肃,甚至有些焦虑和不安,寥寥数言,薄薄纸张,看似却如千斤重担。一刻钟后,梁右元抬起头来,点起烛灯,把手中的折子放在纱笼里,直盯着这份神秘的折子化为灰烬。然后,他嚯的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向外走去,打开房门,对侍卫说道:“叫伯羽马上来见我!”

晚宴过后,特使卫队的少年们请示慕名钟同意,三五成群的离开将军府逛街去了,慕名一五人组也跟着溜了出去。之所以说“溜”,是因为除了叔子安外的四人身份非比寻常,年纪又小,为安全计,汤良坚决不同意他们夜里外出,五人只得换了衣服,乘乱混在特使卫队众人中偷跑出去。这一切当然逃不过汤良鹰一般的眼睛,无奈之下,只得派出随行的十几名陵卫队高手暗中跟着护卫。

东海卫是一个巨大的海港城塞,一条内河斜着将城塞分割为东西两块,分别称为东卫、西卫。东卫内多是水军军营、库房,在夜里,除了零星的几处灯火,就只有巡逻士兵铠甲发出的沉重的金属碰撞声。少年们的目的地是西卫。西卫是商贾聚集的地区,据说夜里热闹非凡,远洋商贾多是豪富,远洋寂寞,回到陆地上总要恣意放荡一番,因此东海西卫常有千金一笑的传奇故事发生,“流金夜市”之名遂传播四海。

慕名一五人坐在渡船上东张西望,船至半途,已看到对岸江畔无数灯火,隐隐约约的传来丝竹之声,只是音调轻佻暧昧,不似东林乐师弹奏的那般肃穆。按照叔子安的要求,船伕轻车熟路的把船停靠到一座临河高楼前,说道:“到了,这就是东海西卫最负盛名的酒楼——小星阁。”

叔子安付了船钱,当先跳下舢板,回头招唤道:“走吧,今日我请客,喝酒!”想不请客也不行,除了他之外,另外四人都没带钱,不是皇子就是显贵之后,东西倒是买过,都是拿了就走,就算是把店铺买下来也会有侍者后面付账,从生下来就没摸过钱,哪里会想及带钱的事情。叔子安只好自认倒霉,好在这一趟积蓄都带在身上,“红颜知己”们还捐了好些盘缠,别说喝一顿,就是喝十顿他也不在乎。

五人大摇大摆的步入小星阁,迎面就有两个浓妆艳抹、身姿妖冶的女子走来,一口一个“公子”的亲热叫唤着,连拉带拽地把五人给“请”到顶层贵宾专席去了。这天下知名的酒楼里的侍女自然阅人无数,虽然五人特别换上了常服,但是贵族子弟的常服又岂是常人可比,两侍女一眼看去就知道他们非富即贵,小小年纪便来这烟花之地,必是纨绔子弟无疑,这样的无知豪客,正是酒家最欢迎的。与东林城不同的是,由于海外客商来往频密,许多舶来品传播甚广,如东海西卫的酒楼内都设的是桌椅等物,而不再是中土常用的几案、坐榻了。

五人坐在酒楼围栏边上,一边把玩酒杯,一边看着街景,时不时指指点点,议论一番,叔子安不仅年长其他人几岁,对这声色犬马之地更是见识远胜旁人,于是就主动担任了导师之职,口若悬河的解说了开来。东海西卫确实不愧为中土最繁华的海运贸易中心,街道上不仅汇集了大量周国商人,不时还可以看到高大彪悍的北疆豪商、精干瘦小的南夷船员、貌相奇特的西域远人。楼下街道上衣着轻薄的妖冶侍女们不时发出阵阵娇笑,热情招呼着过往客商。三五成群的酒客在一间挨着一间的酒楼间游走,进出之间,摇摇晃晃的在侍女身前游走调笑,放肆点的还会把手放在侍女们的脸上、臂上甚至更神秘敏感的地方。

慕名一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别人杯里是酒,他和汤一笑的杯里是蜜糖水,汤一笑是因为年纪小,慕名一却是从不喝酒的),眼睛一直看着几个神态谦卑,见人就鞠躬不迭的矮个商人。过了一会,他问道:“这几个是什么地方的人?一路走过来点头哈腰的,莫非是没带钱,找人借钱来了?”只见那几个商人发型奇特,前额处剃得精光,头发盘起贴着脑袋向后梳,紧紧的束着发髻,身着绘着花样暗纹的丝袍,脚踏白色高底布屐,上身坎肩宽大,衬得毛发稀少的脑袋越发显小,个个面带谄媚的笑容,操着生硬的中土语言向过往豪商问候答谢。叔子安看了半天,撇撇嘴,不作声,看来终于碰上他也不知道的了。

几人看得正有趣,忽听叔子安大叫道:“小白!快上来呀,我在这里!嗌!在这里呀!”一边说还一边把上身探出栏杆外,用力地挥舞着手臂。等其余四人反应过来,已听到楼梯处传来“噔噔噔”的跑动声音,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模样斯文的白胖男子从楼梯口窜了出来。那年轻男子刚刚冲上来,气喘吁吁,额头布满汗珠,却定下身形,飞快地用袖子拭掉汗珠,整整丝袍,旁若无人的信步而行。走到五人组桌旁,似乎很意外的样子,转过头来,朝叔子安微微一拱手,道:“咦?子安兄怎么也在?”叔子安冲过去就给了他一脑刮子,斥道:“装什么!装没看见我?整天装成这副斯文有礼的样子,莫非你不想经商,想改行作学士呀?”一把拉过他给在座诸人介绍起来,只说慕名一是东林巨富少主,正欲远游海外,开拓商路。那白胖男子很想解释一下“商人也要讲修养”的大道理,不过叔子安说得流利,完全没给他插嘴的机会。

原来这白胖男子姓冯,名晓白,是良国商人,前些日子在东林城酒肆中曾与叔子安有几面之缘。他从乌子城过来,早上刚到东海卫。据他说,家里生意庞大,但自己不愿意困守祖业,这趟用积蓄攒了船货物,准备到海外转转,历练一番。说到良国商人,那可是中土赫赫有名的。良国号称战国最富庶的国家,良国商人则多是富可敌国的大豪,原因在于中土金矿,良国十有其九,且多数由各处矿主私营。俗话说“沃土万顷,不如良田一顷”,意思就是说在别处拥有再多、再好的土地,也不如在良国的一小块,因为就那么一小块土地,说不定就蕴藏着足够你一世无忧的金脉。不过,同是良国商人的冯晓白并不属于“富可敌国”的良国商人之列,他的商船不过是长不足十米的小舢板,还是从家里偷出来的旧船,能从乌子城航行到东海卫堪称奇迹;货物有一些,不过都是些不值钱的布匹、笔墨之类,他一心只幻想着出到海外遇上个把人傻多金的小岛狠狠刮一笔,回去扬眉吐气,不用再呆在冯家那小小的铺子里受尊长们的气了。

不过,上述事实,五人组都是不知道的。至少从表面上看,冯晓白谦虚低调,每每欲言又止的风格非常符合人们对世代豪商族人的想象,真正的有钱人,可不都是既好说话,又不会轻易露富、避免张扬的吗?连自称老经事故的叔子安也对这位“小白”特别热情,连连干杯之余还怂恿慕名一答应让“小白”跟着一起出海。六人聊得开心,一眨眼已喝了十余壶酒,连汤一笑也不顾舅舅的劝阻,拿起酒杯连干了几杯,看来汤良“茶酒双绝”的神功他至少遗传了一半。

这时叔子安正举着一壶酒对冯晓白叫着:“不服气干了这一壶,干得慢的给大家现唱一首小曲,就在这!”说着挑衅式的伸出拇指朝下指着身旁空着的圆凳。冯晓白初时推三阻四,总是不肯,直到几个看热闹的侍女围过来朝他娇艳细语,百般鼓励,他扛不住那肩头的软玉温香,一咬牙抓起酒壶就站了起来,走到叔子安身前,两人面对面,单足踩圆凳,一手叉腰,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大口大口的开始拼酒!

两人正灌着,不知何时,一个衣着华丽、体态婀娜的女子已施施然走到他们之间,探出头,睁大了眼睛,笑盈盈的,看看叔子安,又转过头,俏皮的对着冯晓白眨了眨眼睛,摆出个“加油”的嘴形。满脸涨得通红的冯晓白一看到那年轻女子的脸,“唔”了一声,忍不住喉间悸动,本已溢到喉头的酒液立时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

年轻女子尖叫一声,花容失色,飞快地向后闪开,堪堪避过这口酒箭,旋即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那几个侍女也跑过来,娇笑着拥在她的身后。

在冯晓白对面的叔子安就没那么幸运了。等他甩开酒壶欲腾身闪躲的时候,冯晓白那口酒箭早已结结实实的喷了他一身。叔子安正欲发作,忽斜眼看到那新进来的年轻女子,便洒脱的甩了甩衣袖,挺直胸膛,笑道:“你输了,可不要赖,乖乖坐下来,给大爷们来支小曲吧!”慕名一等四人立刻开始鼓掌,起哄道:“唱曲!唱曲!……”吕战名更不知从哪变出来一把弦琴塞到冯晓白的手上,引来周围几桌酒客一阵喝彩。

冯晓白不知所措的持琴傻站着,看看五人组,又回头看看众女子,嘴里吱吱唔唔的不知道说着什么。这回连那些女子也都哄了起来,合着酒客们的喝彩声“鼓励”他放声高歌。

好一阵子,冯晓白终于把打结的舌头给解开了,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不算,是老板娘突然出现,我这才……”原来这年轻女子竟是小星阁的主人,人称“老板娘”的田小星。

“老板娘也出现在我面前了,怎么我没事,偏你就倒了。酒量不行也就罢了,还唐突佳人,你倒有脸说这话!”叔子安得理不饶人了,顺便还向田小星致了个礼,话是对冯晓白说的,目光倒一直停在“老板娘”娉婷多姿的身上。酒后打赌本认不得真,但是叔子安被喷了一身,众目睽睽下颇感狼狈,加上佳人在前,不自觉地要倒腾点事情以加深印象,所以怎么也不肯放过冯晓白。

冯晓白急得涨红了脸,自觉冤屈,却无处申去,但要他一个大男人真在酒楼里唱曲,今后这面子也不必要了,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得的。但是,人人都等着看热闹哩,哪里会为他说半句好话,这局面一时竟是僵住了。

“这事儿因我而起,看来,还需我来了结,小白,你说是吗?”田小星轻移莲步,走到叔子安身边立着,却媚眼如丝的看着冯晓白,听这称呼,看来倒是旧识。

冯晓白呆了一下,看来有些意外,却也有些喜悦,似乎在掩藏兴奋,偏偏又藏不住,“谢……好呀……谢谢……”几个字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脸色倒越发红了。

丽人俏立,幽香袭人,叔子安心头不禁遐思,随即看到冯、田二人眼神相交,颇有几分情意,心下有几分妒嫉,却也有几分好奇。这田小星国色天香,艳名远扬,若说看中其貌不扬的小白,那可真是奇谈;偏这小白总有些畏缩躲闪,常人梦寐以求的艳遇,他倒像是在逃避一般;田小星热烈,又不紧逼,冯晓白逃避,却不远离,两人之间的那份情愫,若有若无,似浓还淡。叔子安不禁怀疑自己引以为豪的判断力,忖道:“莫非他们没什么?我竟是想太多了?”

冯晓白吞吞吐吐,田小星却是落落大方,也不多言,只笑看这呆子一眼,接过他手中的弦琴,向四周盈盈致礼,道:“今日贵客云集,田田便献拙一曲《七星决》。”玉指轻捻,闭眼弹了起来。

琴音初始婉转悠扬,有如初春绿原,晨曦白露,清新逼人,渐渐轻快跳跃,如牧童戏耍嬉闹,天真烂漫。慕名一这一夜听厌了那轻佻暧昧的俗曲,忽听这生意盎然的乐曲,顿觉天地为之一宽,心中豁然开朗,忍不住便要赞出来,却又怕惊动佳人弹奏,只得强压着心下叫好。在座的酒客们大概也跟慕名一有同样的感觉,都静静的听着,有的人已闭上眼睛自顾自陶醉,手指跟着琴音的节奏在桌上轻轻点着。

戏耍嬉闹之际,曲调突转,恍如幼驹惊窜,四处奔逃,旋即锐利快疾,弦音刺耳,“铮!”弦音巨颤,弹奏倏止。众人睁开眼睛,满面惊恐,仿佛还没从异变中反应过来,又像是不堪空寂,急欲琴音再展。他们并没有等待多久,弦颤未止,琴音再起,此刻已缓了下来,如暴风雨来临之际,沉沉欲起,远处依稀传来金戈铁马之声,渐行渐烈,待到面前,已是隐隐风雷。这时的琴音,已在众人眼前交织成两军对垒的画面,千军万马如两团乌云越逼越近,交汇在一起,彼此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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