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局关于副处长的最后人选经过数次的交锋只剩下两个人,一位是局长闻中明的秘书毕克俭,一位是政策法规处的科员刘真。提升一位副处长在交通局不是什么大新闻,可是这次却颇引人注目,理由就是这位副处长是要从年轻人中产生的,这可在交通局的升迁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可以说谁当选了这位副处长无论有无作为都会被载入北山市交通系统的史册。
离最后抉择的时间越近,交通局内弥漫着的火药味越浓,为防止局内各势力争斗的局面不可收拾,局长闻局长特意把辩论的日子提前了一天,这样可忙坏了要辩论的两个竞选人。
刘真在大办公室内把手头的文件处理完毕,又从抽屉里拿出小付帮他搜集毕克俭写的报告仔细的看着,在他认为是亮点的地方用红笔画圈,欠缺的时候则用蓝笔打叉然后写上自己的书写方式。
他正埋头认真品读着,高和平穿了件蓝色毛衣,悠然的走进来,毛衣好像有些小,包裹他肥胖的身子,活脱一只企鹅。见他朝自己走来,刘真下意识的把文件放进抽屉里,站起来看着高和平。
高和平抽着烟,露出奸笑,对着刘真说:“正好你在,闻局长有请。”
刘真实在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个时候闻局长会找自己,更不知道一向傲慢无比的高和平会屈尊亲自通知自己,他可是上午在办公室一玩斗地主都不想吃饭的懒人。
看着高和平得意的奸笑,让他内心有种不寒而栗的寒意,他隐隐有种感觉这次闻局长找自己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可是什么坏事呢?他也理不出头绪。
谢过高和平,刘真一路小跑奔到电梯前,又焦急的等着它象蜗牛那样“慢吞吞”下来,好不容易乘上电梯了,可他的心情反而更坏更焦躁了。
在敲闻局长办公室门时,他第一次有了忐忑的感觉,慢慢的走进办公室,他无端的心跳开始加速,还没等刘真说话,闻中明站起身来把手中的报纸摔在桌上,怒斥道:“你把昨天送来的市政府文件扔那啦?”
第一次见闻中明发这么大火,刘真真有些害怕了,闷头想了一下,迅速回答:“昨天临下班前我是接了一份市政府的文件。我把它放我抽屉了,今天早上我在抽屉内没有找到,以为其他人送过来了。不知道您说的是不是那份?”
“经你手了,你就有责任。文件呢?在那呢?”闻中明大声说着,他稍微平服了一下心情,指着电话,说:“刚才市政府打电话问结果。这可倒好,文件都长腿飞啦。”他停顿了一下,怒瞪着刘真,问:“上下现在就这么不通畅了吗?”
刘真刚想说话辩解什么,恰在此时,高和平走进来,他穿上了上衣的外套,双手做了一个象外撇的姿势,说:“到处都找遍了还是没有。”转头看了一眼在那杵着的刘真,又说:“连他办公桌下面都找了,还是没有。这家伙给我累的。”
高和平说着,刘真瞬间象是被电击了一样,腿软了,脑袋懵了,心内还有些不相信的反复问自己:是我丢失了市政府的文件?这无疑是他进交通局以来遭受的最大挫折。
闻中明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用手扶了一下国旗,又转身对高和平说了句:“我知道了。你先忙去吧。和平”
高和平出去了,闻中明又转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香烟,刘真则象犯了错的学生纹丝不动的站在办公桌前。拿着烟和打火机闻中明神色凝重的坐在长沙发上,摆了一下手,刘真没有看到,他接着说:“小刘,你过来。”
刘真挪动着僵硬的身体,迈着小碎步走过来,在独立的沙发上坐下,手心不停的冒汗,他想在裤子上擦一下又担心引起闻中明的注意,只好双手搭在大腿上揉搓着,他从进去局长办公室到现在一直在回想事情的整个过程,他都不相信是自己丢失了文件,首先他觉得这个事情很蹊跷,因为那个文件是临下班前高和平递给他的,而后他把文件放到自己的抽屉里就下班了,今早上班后检查了一下抽屉文件已经不见了,除了高和平以为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份文件。再说,这种重要的文件一般都是高和平锁在保险柜里,不是亲自就是委派专人去递交给闻局长。
他还在想着,闻中明已经快抽完一支烟了,他们就一直沉默着,刘真回过神来,觉得应该主动说点什么,现在要是说事情的经过闻局长一定会觉得自己是在推卸责任。于是,他没有辩解没有讲事情的经过没有推脱,主动地说:“闻局长,我错了,在这个事情上我疏忽了,大意了。我愿意听从组织的处置。”刘真本来想说我愿意听从您的处置,又担心闻中明多想,只好说了组织,其实人人都清楚在局里闻中明就是代替组织行使权利的人。
闻中明歪头看着刘真,先是怔了一下,接着恢复了常态,不确定他说了什么:“你真愿意接受组织的处置?”
刘真斩钉截铁地说:“是。我愿意听组织,听您的处置,不希望给您添什么麻烦。”
“你已经给我添了麻烦了,再说处置你,你受得了吗?”
“能,我做错了事就得承担相应的责任。”
“好,那就开除公职。”
刘真听闻中明说完脸色煞白身子彻底瘫在沙发上了,如果真是这个结果的话,无疑对他和他的家庭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他不知道闻中明现在是征询自己的意见还是通知自己,所以他不敢第一时间去说那好吧,开除就开除。他心想,如果真不干了,就去南三条做点小买卖去。他清醒的知道表面上必须表现出极大的委屈。他乱了方寸,胡思乱想了,他想控制这种复杂的乱想情绪,可又控制不住。
当闻中明听到刘真说‘做错了事就该去承担相应的责任’。老闻下意识的抬头用佩服的眼光了他一眼,心里却想:眼前的竖子日后可堪大任。
闻中明清楚在机关里的官僚习气,有荣誉眼前大家打破头也要去争。责任面前,当领导的最后抉择时就“玩”授权,一般人员则是宁可不做也不去担受任何风险和责任。机关内推卸责任的风气由来已久,闻中明曾经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改变交通内的这种坏风气,可最后都是无济于事,眼前年轻人,居然愿意失去公职又主动来承担这个责任,多难得。何况,事情还没有完全搞清楚。
闻中明手臂搭在沙发沿上,翘起二郎腿,对着刘真说:“小刘,事情还没糟到那种程度,文件的内容我已经知道了。你暂且别把此事放在心上,好好准备答辩吧。”
刘真也预感到这个事情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操作,这个时候会有谁想自己出丑呢?谁是自己的对立面呢?毕克俭?!没错,现在自己的对立面就是毕克俭,只有自己倒下他才会毫无疑问的荣升副处长,也只有他说话高和平才会帮助实施这个计划。可这一切只是他自己的怀疑而已,毕竟没任何直接证据证明此事为毕克俭所为。
闻中明身子往前一倾,用手打了一下刘真的大腿,严肃又轻声地说:“你不觉得这个时候文件丢了,时间点上,很巧合?”
闻中明说完,刘真心里乐开了花,他心想:果然是大领导,看的就是明白。局长可以有疑问,自己不能顺杆爬,刘真抬起头来,一副势将责任进行到底的姿态,说:“我不敢象那样想,我能想的就是自己工作那出了纰漏,那块以后我可以补救的。”
闻中明浅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拍了刘真一下,说:“别放在心上,这个事情我会调查的,会清楚的。你只管准备答辩的内容,还有到时我们提的问题,你也该想想。”
刘真站起来,用感激的眼光看着闻中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突然想说:士为知己者死,老闻象是看明白了,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