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阮梦已经昏迷过去,江辰把她抱在胸前一步步走向担架,那张素白的面容安静地沉睡,好像停留在一个美好的梦中,她舍不得醒来,而梦外人的人却无可奈何。
直到放在担架上,江辰才注意到她手里一直紧握着一本杂志,他想要将杂志抽出来,却奈何他使多大的力气也无法抽出,在他用力的过程中,杂志的页面有些卷翘,他无意扫到一眼,其实这一眼看不到什么内容,可是看到那三个字他就已经明白大概。
陈子离这个名字一直都是一道坎,他以为只要离开那个地方,那座城市,这个人就会随着记忆一点点逝去,可是有些人从在你心里扎根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存在着,他不会离去,只是分量变了而已。
到达医院后,需要家属签字,江辰捂着笔的手不住的抖动,有个好心的护士在一旁安慰道:“镇定点,妻子还没有脱离险境呢,当丈夫的可不能先倒下。”
江辰再也无法摆出一副淡然的模样,他自嘲地大笑,他是她的丈夫,可是孩子的父亲现如今却不知如何的幸福快活,到达医院后那本杂志终于从阮梦手里夺了下来,江辰摊开看了一遍,但是他却恨不得此刻冲到陈子离的面前,质问他为何这般心狠,何以做到如此无情,在他喜得贵子的时候可曾想到有一个女孩因为他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可曾想到有一个无辜的生命可能要离开这个人世间。
看着医院这条长长的走廊,江辰总是有种错觉,自己会在这个地方,被那一片片雪白的墙壁映晃花了眼,错乱了神经,他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变故,尤其是在阮梦身上,他害怕的心都在打颤,但是却依然要挺过来,熬过去。
手术室的灯光还处于红色状态,江辰坐不住,靠在墙壁上,头低低的垂着,余晖的日光从穿外倾斜下来,将他的身影投射出一道细细的剪影,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他的心跳声和手表发出的滴答声音,他将手摁在自己左胸膛的位置,狠狠地摁住,想要平稳那急促的心跳声,想要安抚它不要害怕,可是最后他依然疼的弯下了腰,清瘦的后背上,脊骨一节节的凸起,白衬衫上沾满了血渍,白皙的脸颊上也粘上些许血滴,凝固成暗红色,时间缓慢地流动着,男人的睫毛下晕染出一片雾气,时间好像回到了十年之前,他还是个少年,为了心爱的女孩痛不欲生,却又无能无力。
忽然手术室的门被打开,江辰急忙奔向前询问医生,那个胡子略微发白阅历不浅的老医生无奈的摇摇头:“孩子不得不引产拿下,否则孕妇生命不保?”
“孩子保不住了?真的保不住了?”江辰难以想象没有了孩子阮梦还能否继续活下去。
“虽然已经七个月大,但是不引产孕妇的生命会受到威胁,所以征得你的同意。”老医生镇定地回答面前这个情绪激动的几近疯狂的男子。
“好吧,那就引产,求你们一定要保住孕妇,一定要!”现在已顾不得许多,只要她还活着就好,只要她能活下去。
那一天的时间过得很慢,从黄昏等都午夜,手术室的门终于被再度推开,阮梦躺在病床上被人推了出来,她打着氧气瓶,大半张脸都都被遮盖住,只能看到两只眼睛紧闭着,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的频率轻微的抖动,江辰趴在她的病床前,用手轻轻地触碰她那插满针管的手臂,直到感受到阮梦皮肤的温度,他才放心地收回手。
白胡子医生一直站在病房里没有走开,江辰只顾得看阮梦全然忘记了身后还有旁人,吴姐站在旁边不停的抹眼泪,她不敢哭出声来,只怕打扰到阮梦的休息。
不得已大胡子医生拍了拍江辰的肩膀,他也误把江辰当做了病人的丈夫,医生用手势示意江辰借一步说话。
江辰木然地跟着医生走出了病房,走到走廊的一个角落,医生看看江辰的脸色,此时的江辰精神有些恍惚,面容和病人一样惨白异常,但是他还是不得不说。
“先生,这是您和您妻子的第一胎吗?”医生轻声询问道。
“不是”江辰机械地回答。
“很抱歉,你们要做好领养的打算了,您的妻子已无法再孕,她的子宫内膜严重受损,如是再次怀孕必会危及到生命安全。”
江辰顿时石化,他低着头一动不动,医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隐约感觉到他的两腮微微在颤动。
这一席话终于被抛了出来,好像一颗定时炸弹,将江辰的心脏炸的血肉模糊,支离破碎。
医生见状感觉江辰的反应有些异常,他伸出手拍了拍江辰的肩膀:“先生,先生您没事吧,想开就好了。”
忽然江辰抬起头,那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微微翻着红光,他的表情极度扭曲着,好像在承受某种极致的痛苦,他突然伸出拳头猛然砸向身旁雪白的墙壁,一下接着一下,手掌被撞击的破了皮,鲜血晕染了一大片墙壁,那沉重的一声声闷响却抵不过他心中那崩塌的声音,手上传来的碎骨般的疼痛也抵不过心如刀割的痛楚。
医生已近不了江辰的身旁,只能看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发疯哀痛,然后血泪相溶。
那一天的夜晚闷热的令人发慌,月光雪白的发亮,陈子离送走最后一批前来送礼的客人后,他拿起茶几上的烟盒准备转身之际,身后的的女声突然传了过来。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夏珂林的嗓音因为紧张徒然增高了八度,听着无比刺耳。
“陈太太,我出去抽一支烟也要经过你的允许吗?”陈子离说完推门而出,大步离去。
他座到自己的车里,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燃,狠劲地吸了一口,然后一口口吐出浑圆的烟圈,浓烈的烟草气息围绕在他的周围,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忽然一阵轻风袭来,将挂在后视镜上的铜铃吹响,陈子离转过头来,拿起那个铜铃,紧握在手中,一紧再紧,像要嵌进手心里般,脑海里突然飘出那道轻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