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取出磨刀石,将破旧的劈柴都反复研磨,剥掉锈迹斑斑的外层,逐渐显示出了些许铁器金属的光辉。
武大的眼皮跳动的厉害,不知是福是祸。
最重要的是,小儿子武强今晚不曾现身,果真是自己疏忽了。
多年来他不曾叫自己一声父亲,但他劈柴挑水,尽心尽力,是一个好儿子。
该来的,今晚都回来。武大持刀起身,他是用左手拿的刀,因为右手会发抖。寂静的小夜,人都睡着了,剩下牛羊的叫声,偶尔还能隐约听到参杂其中精力旺盛的精童欲女们不知廉耻的鬼叫声。
武大的老婆和小女儿被他遣送到了邻居家,因为他不知道能不能过得了今晚。
事情的发生,有时候就那么开始了。
两个人影渐行渐近。一个步若流星,双腿一张一合,顷刻间就能走了半里之远,这是个道士,好像缩地成寸的法术一般。另一个要慢一些,如常人奔跑,紧紧吊在道士身后,这是一个和尚。道人约莫六十来岁,须发皆白,一身紫金镶边太极道袍,腰间配了一个精致的流星锤,锤子拳头大小,黄铜铸成,重量不轻。和尚不穿袈裟,露出半边光溜溜的臂膀,筋肉纠结,小臂上各套着八圈钢环,面带凶相,鼻子旁边生了好大一颗痣,痣上的小草在夜风中微微摇摆着。
这两个人武大都认识,虽然多年不见,但是化作灰,武大也能记得他们。道士叫道德,和尚叫有法,不过是反贼行侠庄主身边的两条狗。狗的鼻子始终那么灵,自己躲得那么深,每次都会被他们挖地三尺地找了出来。
道德始终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姿态,抚须笑道:“老友,我们又见面了。”
武大冷哼道:“谁和你是老友,我只把你做猪狗,要杀要剐,不过是我一念之差。识相的就把我儿子放了,我今晚尚且饶你一命。”
有法张开嘴,露出满口大黄牙,散发出的口臭让身旁的道德微微皱眉,不禁站远了些:“你马勒隔壁的,若换在几年前,你说这话我尚有些忌讳。但瞧瞧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右手残废的糟老头,连把像样的刀都没有,你拿什么跟我们斗?”
有法一番话说的让道德暗自皱眉,这花和尚真不会说话,这不是说我们恃强凌弱嘛?武大笑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半点长进。就算庖丁右手残疾,难道他就宰不了区区两头牛了?再看我这把刀,不管是劈柴刀也好,还是水果刀也好,无所谓像样不像样,宰的畜生多了,自然就是一把好刀了。”
道德道:“时隔多年,没想到你竟学的一口唇枪舌剑的好功夫。我嘴上不及你,倒要看看,手上功夫这些年你有没有荒废掉。”
说着从腰间解下小锤,前行三步,手腕使力往前一抖,小锤便如流星赶月一般飞射向武大。小锤来势迅猛,武大却不躲反进,侧刀贴向小锤,如此去势,兵刃交接之时刀口必然正撞流星锤锤链相连的铜环处。多年前,二人也有过一战,那一战,武大砍断了道德的流星锤,不过两个回合,道德便败下阵来,若不是有人助阵,这条命早就去见了无量寿佛。而道德输的,就是今天这一招。
叮!
武大顿觉不对,连忙收刀后撤,正好挡住后脑打来的的锤子,咣当一声,柴刀被砸成了两截。道德收回锤子,说道:“当年我一时不察,被你破掉这招。多年我苦思冥想,将锤绳加长了一尺。出锤先留一尺在手中,等你出刀一刻,我便脱手将这一尺绳放出,你绝对想不到,你的刀会斩在绳子上,流星锤被你一折,锤子自然就往你后脑打来了。”
武大点点头道:“奸诈,你果然很有一手。”
道德道:“方才我并没有乘胜追击,不过为了还你当年那一刀。证明给你看,我的锤子,并不比你的刀差。”
武大笑道:“你的锤子当然不差,力道沉猛,迅捷如电,被砸着一下,恐怕内伤不轻。”见道德面带得意,武大继续道,“可惜的是流星锤舍近而求远,讲究放长击远,若被人近了身,一时收不回来,难免就要遭殃。”
道德心中不悦,道:“你说的我自然知道,所以我练就一身上乘轻功身法,与流星锤相辅相成,自问多年来,尚没有能在流星锤被毁之前伤到我。”这被毁之后被伤到,也就是与武大较量的那唯一一次了。
武大听罢猛的哈哈大笑起来:“道德啊道德!你可知道你最失败的地方在哪里?”
道德道:“你说。”武大比起残刀:“就是你太过自负!”话音刚落,人已消失原地,道德定眼一瞧,武大早已贴身上前,残刀上撩,砍向他的脖子。道德吓得肝胆俱裂,提口气脚下一错,便奋力后退,二人你追我赶,道德使劲全力竟分毫摆脱不得。
有法和尚身法较慢,道德方才被他口臭熏得离他远了些,使得有法和尚经竟不及上前助阵相救。道德被武大突如其来一吓临时提了口气就跑,被追了数息之间便感到胸口一口气堵住,上不来也下不去,使得气力不接,双腿一软便栽在地上。与此同时,武大的破柴刀也抵在了道德脖子上。
从头至尾,道德根本来不及放锤。
武大道:“大将军昔日于战场上一人斩杀胡人近千,追出数百里终是马匹累死,将军以双脚追逐胡人骑兵,不曾落后,方才斩掉对方单于,那是何等的英雄。我武大师承大将军刀法,自问永远比不上大将军神勇,但若问轻功,却远远不是你这等沽名钓誉之辈可比!”道德早已面如土灰,不敢动弹。
高手较量,只此两合。
多年前,道德两招败退,如今同样是两招,可能送掉的却是性命。
同样心寒的还有和尚有法,他的武艺与道德不过伯仲,如今道德束手就擒,自己岂不已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有法从未和武大对阵过。多年前那一战,武大冲杀于百名江湖好手之中,刀来剑往,杀人如麻,死伤无数。有法当时被吓破了胆,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血流成河,他正躲在一张桌子下面,希望看出武大刀法中的破绽。可是武大的刀,招招千篇一律偏偏又无迹可寻,不过一个劈砍,就能被他使出千万个不同的味道来,更可怕的是,他刀刀快如闪电,例无虚发,几乎每一刀都会有一个人倒下。
如今的武大,右手被废,武功已是大打折扣,但是余威仍在,有法见他两招便制服了道德,吓得当即夹起了尾巴,殊不知武大不过是钻了个空子,刚好克制了道德的功法。
武大缓下神色,叹道:“我早已厌倦了腥风血雨,大将军仙去之时,我便已心灰意冷,决心归隐不再过问江湖事。你们却,却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我?莫非我的长子死在你们手中,这还不够吗?!”武大神色转厉,“你们杀我大儿子,我也杀了你们八十三人,足够扯平了。但若是我的小儿子再出什么事情……我就算死,也会杀上行侠山庄,叫你们全庄上下鸡犬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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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其实你们这样捆着我我会很不舒服。就算玩捆绑游戏,那也不应该捆我啊。你们应该捆许仙嘛,你们瞧他生的花容月貌,冰肌玉骨,稍稍一打扮,那才真正是祸国殃民兔儿爷嘛。”武强被五花大绑,由许仙拖着,不知有意无意的,总会在武强的脚背上狠狠地踩几脚。
“我瞧嘛。许仙兄与居易兄二人极有夫妻相,又同好断袖之风,果然是郎情郎意,郞才郎貌,你侬我侬啊。”
许仙忍受不住,问道:“师母,点穴可有叫人不能说话的法门?”易秋摇头无奈道:“没有。”许仙有些恨恨地说:“这人的嘴巴实在太毒,可惜不能割了他的舌头。”武强冷眼旁观,这许仙装作一脸怒气,其实眼中平静如水,哪有半分波动?易秋道:“塞上东西也会叫他吐出来,这样的人我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再忍忍吧,只要与有法道德会和,拿到东西,到时他是生是死就交给你了。”许仙赶忙作揖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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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鸡犬不宁!”
武大转过头,并没有看那三人,只是见武强嘴里唧唧歪歪说个不停,料到无事,这才放下心来。白居易见没人理他,脸上有些挂不住,说道:“武大!你的儿子在我手上,你快将道德师兄放掉,再交出那东西,我就放你和你儿子一条生路。”
武大不理他,反而问武强:“小子,你怕不怕死?”武强做出一脸悲愤之色,道:“我怕!我真的好怕!我昨晚刚和居易兄的美貌娘子勾搭上,结果今日就要生死离别。可怜我将为人父,竟然看不见别人老婆肚子里的孩子!”
易秋大怒:“住口!”提脚便踢在武强的腿弯,只是一个是易秋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再者武强乃是戳脚门人,下盘惊人,易秋竟踢他不动。武强大笑道:“谋杀亲夫啊!你个臭娘们,最毒妇人心,勾搭上西门庆现在要害死我这个原配么!”武大也笑道:“居易兄你这顶绿帽子颜色可真是不浅啊。你娘子接二连三红杏出墙你竟然还能忍气吞声,果然心胸宽广,实乃大丈夫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