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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话 难得忠臣(1 / 1)

三人寻到段颖府外,攀墙过院。好在段颖已非司隶校尉,司隶校尉府的武吏早已撤走,三人径自来到正院的段颖房上,各自掀开一片屋瓦往下瞧。只见一个中年人趴在榻上,榻前服侍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年纪与榻上人相仿,另一个却年轻了二十岁左近。

这时,屋外闯入一个风尘仆仆的青年,一进门,不禁大吃一惊。他见中年人趴伏在卧榻之上,面色焦黄,脸颊脖子上挂着豆粒大的汗珠子,还一个劲地呻吟不止,不由得心痛万分。他登时慌了,忙问年长女子道:“母亲,孩儿几天前出门时,父亲还好好的,只数日之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究竟出了何事?是得了什么重病么?”

年长女子望了望榻上人,似乎记起了什么嘱咐,怕青年惹事,便笑笑说:“没啥大事,我儿放心,汝父前几日早朝时,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跌伤了双腿,已找郎中看过了,又没伤着骨头,不碍事的。”

榻上人撑力抬起头来,满是痛楚的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说道:“皮肉之苦,养个十天半月也就好了,我儿不要忧心,你快吃过饭,和你媳妇回房里歇着吧。”

李昊猜想,这四人或许便是段颖夫妇及其儿子儿媳了。

那青年似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当下听了母亲的话,又见父亲满脸痛苦之相,心中便犯了嘀咕。想老夫戎马铁腕,曾经在千军万马中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几乎是从马背上生生死死颠过来的,怎么会在这风平浪静之时,从马上摔下来呢?再说,父亲自幼习武,练就了铜打铁铸般的身躯,纵然平地里跌一下子,也不会如此痛苦。他情知有诈,却也不再多问,只恭恭敬敬地向父母道过了安,便轻手轻脚地偕同妻子退了出来。

儿子媳妇刚走,段颖把老妻也打发走了。李昊等三人见段妻远去,正要现身,不料段颖似乎早已发现了他们,趴在榻上闷声道:“屋上的朋友,请下来叙话。”

李昊等三人心头一震,俱自佩服段颖的洞察力。李昊朝韩、萧二人使了个眼色,即坦然跃落门前,再从容地步入房中。

段颖偏头往外屋一看,见来者是三个龙行虎步的少年,且各自配有兵刃,长剑、大刀、长枪,一观便知绝非寻常人物。愣了愣,问道:“不知三位小英雄驾临敝居,有何指教?”

李昊长长一揖,道:“见过司隶校尉段大人。”

段颖冷哼一声,道:“段某早已不是什么大人了。”

韩誉笑道:“段校尉,如今大汉朝还能称得上好官的,便只有你一位。现下的大汉王朝就像一根爬满了蛀虫的柱子,全靠你一个人扶着方不至立即倒下,你若一倒,大汉朝必倒。段校尉就不觉得可惜吗?”

段颖苦笑道:“若真有那么一天,也是天意,非人力所能及。”突然凝视着李昊,又问:“三位到底是什么人?”

李昊再度拱手,道:“说来,你我既是故人,又是仇人。”

这句不动声色的话竟让段颖脸色大变。也不知是惊是喜,是忧是愁,他愕然道:“你是李昊,李老师的孙儿李彦威?”

“正是!在下正是劫后余生的李彦威!”

段颖虽然早已猜知大概,李昊那句话仍让他脸色大变。片刻之后,突然欣喜万分,哈哈大笑,道:“李公后继有人,段某倍感欣慰,倍感欣慰啊!”

李昊冷道:“当年是你率兵围我李府,血海深仇原也有你一份。姑且念你心中有爷爷,心中有民,心中有正义,敢在昏君面前据理力争,便暂且饶尔不死。我们此来,是为了接回范加范叔叔。快说,你把他关在哪儿了?”

段颖冷笑道:“段某始终有负老师,你若要杀某,某绝不皱一下眉头,只是范加乃朝廷重犯,没有天子的旨意,谁敢轻放。就是公子亲临,段某亦是不敢从命。一人做事一人当,范加是不会交给你的了,段某的命却可以拱手相授。来吧,动手吧!”果真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韩誉怒道:“你既知当年做错了事,如今就该想法子弥补。明知做错了,奈何不能悔过,名臣段颖可谓迂腐至极。”

萧解接口道:“对,跟着刘宏如此荒诞不经的昏君,你能有什么好?他日改朝换代之时,你打算何以自处,何以待人?”

段颖冷笑道:“不必多说。如果老天当真不佑我大汉,某自当以身殉国。此刻若是想要段某的命,也立刻便可取去。但若是想劫走重犯,恕老夫不能从命。”

李昊一时怒起,铮的一声抽出背后的巨阙剑,屋内顿时艳光大盛。他挺剑一指,长剑已抵在段颖喉咙前,怒道:“你到底说是不说?莫以为我不敢杀你?!”

段颖并不惧怕,望着一匹白练般的剑光,笑道:“公子想来是屡有奇遇,这柄剑乃无价之宝,稀世奇珍,竟也让你得到了。”

“哦?你也认得这柄剑?你且说说,这是一柄什么样的剑。”

“这乃是上古十大神兵之一,居首者曰龙泉剑,次者乃干将、莫邪一对剑,你手上这柄,便是排名第三的巨阙剑。”

李昊愣了一愣,不由得暗赞段颖见多识广。若说谁能得到他爷爷的真传,他不得不承认只有段颖一人。他虽修习了《李家剑经》,但也仅此而已,李膺的为人处世、领兵治学之道,他却闻所未闻。而且,李膺死去的十多年来,这段颖的官场际遇几乎与李膺一模一样,同样秉公执法,同样领兵御边,同样受到皇帝猜忌疏远,同样因得罪了宦官而被罢免官职。想到这里,李昊不禁感慨万千,已不知该不该杀了此人给爷爷报仇。他冷道:“此剑虽排第三,但若用之得当,能胜龙泉。”

“不错,剑士为本,宝剑为末。能不能发挥宝剑的最高极致,得看用他的人会不会用。否则,纵有龙泉在手,未必就是万人敌。”段颖话锋略顿,又道:“闲话少说,要动手便动手。”

李昊恨他冥顽不灵,不愿再思量轻重,咬咬牙,正要送出长剑之际,突然间手臂一紧,握剑的右手已被另一只大手攥住,轻易动弹不得。回头一看,却是韩誉阻止了他,奇问道:“大哥,你干嘛?你放手,我要杀了这个不知大义,只懂愚忠,迂腐至极的混帐!”

韩誉道:“段校尉多年来有保民之功,当年虽犯下大错,然而念他并非出自歹意,罪不至死,如今杀他,必定让天下万民视为不义之举。”

萧解亦来到李昊另一旁,右手搭在他的肩上,道:“大哥说得对!这厮不识天下潮流,不识天下民心,最终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李昊恨恨地望着段颖,终于抽回长剑,冷冷道:“好,且听两位哥哥的。咱们走,夜探司隶校尉官署。”说罢,领着韩、萧二人奔出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