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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话 四面碰壁(1 / 1)

这天上午,张铭来到了李昊的居室,倨傲地往蒲团上一坐(跪坐),要与李昊谈论兵法战策。他坐下不久,便劈头问道:“听说大哥雅好兵法,详知古之战事。小弟正有一事苦思不解,大哥能否不吝赐教?”

李昊忙道:“愚兄不敢班门弄斧,但亦愿与贤弟切磋一二。”

“光武帝刘秀中兴汉朝。他转战天下前,在更始帝帐下为将时,曾有一场有名的战役,大哥可知是哪次战役?”

李昊笑道:“最成功最著名的,自然是‘昆阳之战’。”

“刘秀所率领的这支队伍,只有三千人,而且装备落后,士气极为低落,何以能够战胜王莽派出的四十二万精兵?这又暗合了兵法哪一条?”

李昊应声答道:“孙子兵法《九地篇》云:‘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兵士甚陷则不惧,无所往则固,深入则拘,不得已则斗。’刘秀深知自己所率领的是一支装备不齐整、士气低落、怯于敌人势大的军旅,便在站前鼓舞士气,断绝后路,将士卒投陷于环境恶劣、险象环生的死地,然后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另外,他巧妙地借助了夺气的策略,从易到难,从弱到强地攻击敌军,致使敌军的士气越战越衰。又与守城军尾首夹击,从而使此役一举成功。”

张铭愣了愣,又问道:“既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春秋末年,孙武、伍子胥领吴军灭楚一战,楚军十万八千人马被三万吴军多面围困,可谓凶险无比,为何惨败?”

“那是因为楚国骄矜轻敌。春秋战国之时,秦强之前楚国衡强,号称‘地尽中南,君令一出,三十万之师顷刻可具’,其国力与吴国相比,实乃胜之数倍。吴国之强者,只在一支经孙武、伍子胥千锤百炼的三万人的精兵,其余俱不足道。既读孙子兵法,谁不知道孙武的进击理念是‘十则围之’,他多布小股疑兵,却领主力一口一口去吃对方弱旅,是以三战而入楚。加上楚军舍陆战之强而就水战之短,在江上多次大败,又疏于戒备,面对敌人多次的奇袭惊慌失措,其焉能不败?然而吴国称霸仅止一代,后来霸主地位被越国夺去,不久之后,吴越两国同为楚国所灭,很显然,‘兵者凶器也,不得已而用之’,而且需要强大的国力作为后盾,是以楚国仍旧笑到最后。”

“如此说来,兵多不定能胜,兵少不定必败。若是大哥,如何去组建一支军队?”

“兵者,首在精,次在数,首先要求精,求精之后再求数。”

“巨鹿之战,秦军主力数十万,装备精良,人数众多,为何却败给了项羽区区五万装备极其落后的楚军?”

“贤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见识何其浅薄也。所谓兵之精,一在士气,其二在章法,三才是装备。是以为将者,首先应该尽可能精良地装备好军队,然而装备了军队之后,还得进行训练,形成章法,若非如此,虽装备精良,强将仍可以章法战阵破之。待军队章法渐成,便要激励士气,若非如此,虽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猛将有如项羽者仍可以无坚不摧、无往不利的士气压倒之。项羽破釜沉舟,显示了其极大的决战信心,鼓舞了五万楚军将士,他们以一当百,秦军纵有百万,亦未必能扭转败局,何况区区四五十万?”

张铭见正面提问难不倒李昊,便又随口提了许多刁钻古怪的问题,想使李昊出丑,借机加以羞辱。谁知李昊自小熟读经典,对于兵书更已烂熟于心,仍是侃侃而谈,不仅对答如流,词锋甚健,而且还能旁征博引,深有见地。结果倒弄得张铭非常尴尬,一时恼羞成怒,涨红那张娇嫩、乖张、阴惨的脸讥讽道:“大哥如此博学多才,胸有韬略,何以竟会如此狼狈?破衣烂衫,居无定所,形同乞儿一般?”

如此尖刻直露的嘲讽,李昊怎能忍受得了?他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道:“以贤弟的说法,你每日鲜衣华服,食不厌精,就该是经天纬地之才了。可惜得很,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我来问你,你如今舒适的生活是你自己挣回来的吗,你身上的鲜衣华服是你自己挣回来的吗,你未来的前程是你自己挣回来的吗?你忘了父辈耕耘的艰辛,甚至反过来蔑视庶民乞儿,你若非三教主之子,你如今也只是庶民乞儿而已。岂不闻古人有云:‘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还望贤弟莫要羡富厌贫,勿为浓艳损志,当以淡薄全身,再用苦难来磨砺自己。”说罢,独向一边坐着,不再搭理这个傲气十足的纨绔子弟。

张铭碰了一鼻子灰,只气得双手发抖。在这个小小的下曲阳县城里,他颐指气使惯了,又仗着有些武艺和小聪明,怎甘心败在这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手下。

二人沉默了好大一会儿,他又突然煞有介事地问道:“小弟这几天夜里常常做梦。梦见登上一个高台。台下紫云如盖,有一深池,池中养着一条黑蛇,长约百尺。忽然间风雨雷电大作,那黑蛇化作一条黑龙向东南飞去。以大哥之见,此梦是凶是吉?”

李昊随口道:“龙可困,非真龙;虎可搏,非真虎。此理甚明,何须多言?”

张铭又问道:“那么依大哥看来,那条飞腾而去的黑龙是指谁呢?”

李昊当然知道张铭在暗示自己不甘久居人下,心怀叵测。他闻听此言,抬眼看看张铭那已被怒火烧得变了位的五官,知他心怀不善,恐其将会生出歹意来。当下便硬梆梆地说道:“智小者不可以谋大,趣卑者不可与谈高。黑龙为何物,日后自知。请替在下转告二教主,在下叨扰多日,不胜感激,容他日相报,李昊告辞了。”说罢,收拾行囊,背着巨阙宝剑,牵了追风宝马,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开了下曲阳分坛,向城外走去。

这种寄人篱下的屈辱,极大地伤害了李昊的自尊心。他再一次强烈地感受到,人要活在这个世上,没有权势,没有地位,就必定要遭人白眼。他在心里暗暗地叮咛着自己,一定要闯出一条明路,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让这些势利小人们看看。

而张宝得知儿子气走了李昊,忍不住勃然大怒,把张铭叫到面前,又打又骂又罚。可是被打过骂过罚过以后,张铭仍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兀自自行其是,又得罪了父亲手下许多能人异士。张宝再也忍不住,索性把他关皇帝一般关了起来,只供他吃住,不让他行动自由。此举大快人心,人人争赞张宝明大义,不徇私,他的贤名更噪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