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简第九,小璇觉得自己做得并不过分。
“我知道你为什么把头发盘起来,不就是想勾引男人吗?”那天,简第九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这哪里像是一个博士生说出的话啊!
小璇那样梳头,不过是因为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当然,仲水言也喜欢。可是,如果是在冬天,即使是仲水言再喜欢,她也不会把头发别在脑后的。这样一想,小璇就越发理直气壮了。
简第九还挑衅似的说:“怎么?看不上我了?以前怎么不嫌弃我?是不是有候选人了?”
回想到丈夫这句话的时候,小璇又忽然一阵心虚。
她不禁埋怨起自己吵架前的那些举动。
那天,简第九早早就上了床,小璇明白他是想好好地和自己温存一番的。
本来,小璇就有些心猿意马,简第九又格外急于求成,小璇就有些不乐意。等到简第九亲吻她的时候,她的不乐意一下子就发作了,她挣脱了简第九,气呼呼地说:“拜托你!在和我接吻的时候不要把口水流到我的嘴里!”
小璇承认,在和仲水言共渡了那个夜晚之后,她对简第九已经是彻底地不习惯了。仲水言给她的亲吻是那样的酥软而绵长,还带着小草般生机勃勃的芬芳。相比之下,简第九的吻犹疑生硬,水涝涝的让她越发不堪忍受。
小璇一说完,简第九就暴怒了。他的怒火一下子就烧到了小璇的头发上,于是接下来的所有焦点都集中在了赵小璇突然变化的发型上……
寂寞孤独的赵小璇一个人胡思乱想着,可是无论怎么胡乱地思想,还是免不了会想到仲水言。想到仲水言的那个刹那,小璇就像是一个美滋滋走在平地的人咕咚一声掉进了陷阱,心忽地一沉,甚至有些恐惧。想一次就恐惧一次,想一次就恐惧一次,到最后,小璇就像真的掉进了陷阱般挣扎起来,抓啊,挠啊,抓挠了半天,小璇发现惟一可以救她出去的只有简第九。
简第九是她的丈夫。
小璇立刻觉得自己非常对不起简第九,于是,连忙拨通了简第九寝室的电话。
她心想,一定要跟第九道歉,一定让他快点回家。
接电话的是简第九的同学,在问明了小璇的身份后,才吞吞吐吐地说:“第九刚出去。”
“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小璇问。
“不知道。”那个同学说。
“他是不是回家了?”小璇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那个同学说。
“他回来之后,麻烦你让他给我打个电话。”小璇叮嘱着。
放下电话的赵小璇噼里啪啦地掉下了一串眼泪,然后就开始了难熬的等待。等啊,等啊,等了一个多小时,只有灵灵来了一回电话,灵灵兴奋地告诉小璇说他们的新房子下来了。
真是“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欢乐的田灵灵一点也没有觉察出赵小璇满腹的忧愁。
小璇接着等,等了不知有多长时间,实在等不及了,就又拨通了简第九寝室的电话。
还是那个男同学,他好像从睡梦中醒来似的,有些不耐烦地说:“回来了,又出去了。”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小璇问。
“不知道。”
“如果他回来,麻烦你——”
小璇没说完,就听见门外传来钥匙相碰的细碎的叮当声。
“第九!”小璇立刻放下电话,把夹带着酒气的简第九拽了进来。
第四部分
(十)
(87)
“为什么今天晚上这么骚?”趴在小璇身上的简第九喷着酸臭的酒气,盯着小璇问。
小璇一贯不喜欢简第九口中的那些土话。平日里的简第九总是满口的之乎者也,一套一套的大道理很是让人心服口服。可是不知为什么,一到了床上,他就和刚从他的故乡里走出的那些民工一样,满口都是乡音乡曲,让小璇的好情绪一下子就会低落下来。
“嗷——”简第九夸张地张大了嘴巴,对着小璇的胸脯咬了一口,“叼一叼你的大奶子!”
小璇想躲开,又强迫自己迎了过去。
仲水言——尽管知道这很不合时宜,可是小璇没法不去想仲水言,仲水言才不这样呢,仲水言像捧着宝物一样,一边亲吻一边说:“多好啊,就像小时候我最爱吃的枣馒头……”
还用再说别的吗?只一句“枣馒头”就让小璇心旌摇荡了。
“嗯,真好……”简第九闭着眼睛把玩着,“这么好的东西,除了我,还有谁摸过啊?”
小璇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
“说啊,还有谁摸过……”简第九又问,同时睁开眼睛看小璇。
小璇立刻用嘴堵住了酒后的简第九五味俱全的嘴。
“别回避啊,告诉我,还有谁摸过?”简第九扳住小璇的脸,直视小璇的眼睛。
“你,你想干什么啊?”小璇说,声调不由得发颤,“怎么总是在这个时候问这样的话……”
“这是我的习惯,就像有的外国男人和女人做爱之前要给女人用刑一样。”简第九说,“今天咱也学学洋人,拷问拷问你,看看能不能提高咱们的‘性趣’……”
“生搬硬套,多无聊。”小璇说。
“不,今天你必须告诉我,除了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小璇的眼睛忽地热了。
“哎,别哭啊,哭也得坦白交代!”简第九狠狠地捏住小璇的双乳,“说吧!”
小璇呜呜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感觉自己往地壳深处坠落着。
简第九一直没有放手,把小璇弄得生疼生疼的,嘴里还不住地嘟囔,“不说是吧,不说就让你难受!”
小璇挣扎着,却拼不过简第九的酒气和力气。
“别人也像我这么摸吗?啊?”简第九按住小璇的手,问。
小璇继续哭。
“好啊,哭吧,你越哭,我越有劲。”简第九真的像个酒鬼那样进入了小璇的身体。
“放开我!”小璇喊。
“哪能放开呢,放开了不就让别的男人给抢去了吗?”简第九说,“我自己的东西,怎么能随便让别人给抢去呢?对不对?”
小璇终于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她瞪大了双眼看着简第九,看着他脸上那道骇人的疤。
此刻,那道疤像一张弯着的嘴巴,笑着,嘲笑着。
莫非——他知道了?
可是,怎么会呢?
“哦,哦!”简第九的亢奋正在飞速地向攀升,“我的,我的!全是我的,谁敢抢走,我宰了谁……”
惊恐万状的赵小璇再也不敢看简第九了,她连忙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完了——他一定是知道了!
被酒精和快感麻醉了的简第九很快就睡着了。
只剩下又一次掉进陷阱的战战兢兢的赵小璇。
这一次,赵小璇早就忘了挣扎了。
她的脑袋里像飞进了无数只黑糊糊的苍蝇,嗡嗡地叫着,她只能无处可逃地在那令人作呕的嗡嗡声中回想,思考……
简第九是从来不贪杯的。
简第九喝得烂醉,一定是事出有因的。
或者——他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像以前一样说着玩?
不能,绝对不能。
他会怎么惩罚她?
会离婚吗?
离婚……小璇想起了姨妈和姨父。
想起了那只张牙舞爪的大蟑螂。
天啊,到底是谁告诉他的?!
是谁啊?!
(88)
一觉醒来的赵小璇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简第九的那张脸,像吊在空中似的。他正盯着她看,脸色阴沉,是从来没有过的表情。
“啊——怎么醒这么早?”小璇像往常一样打了个哈欠,准备好好地伸个懒腰。
一缕阳光顺着两扇窗帘之间的缝隙钻进房间,正好照在简第九的脸上——小璇的双手还没有伸出去,就停住了。
简第九……今早的简第九可不是昨天的简第九了,不仅不是昨天的,也不是以前任何一天的了。
也许,她再也不能和以前的那个简第九过以前那样的日子了。
小璇彻底地醒了,规规矩矩地躺着不再说话。
简第九还在看小璇,看了一会儿,起身去卫生间撒尿。撒完尿回到卧室,简第九的脸色舒展了。
“这几天有动静吗?”简第九突然问。
“什么?”小璇不懂。
“就是——有没有恶心?”简第九又问。
小璇的心里涌出一股暖流,“咳,早好了。”
“我是问你——有没有怀孕的反应?”简第九纠正了小璇的误解。
“没有,”小璇说,讪讪的,“不是一直戴着护身符嘛,看来它的确有避孕效果哦。”
简第九沉默了一会儿,说:“璇,你说如果你不能生男孩,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简第九的口气那么严肃,严肃得让小璇害怕。
“我是想,你要是能尽快给我生个儿子的话,”简第九咽了一口唾沫,“也许——一切就会像以前一样……我……你应该明白。”
“第九,”小璇溜溜地看着简第九,“你真的那么在乎有一个儿子吗?”
“这是什么话?”简第九好像一点也没料到自己的妻子竟然如此缺乏觉悟,十分生气地说,“关于问题的严重性,我不都跟你说了吗?!必须生儿子,这是我为简家应尽的责任!”
“那我要是生不了呢?”小璇反问。
“我哪知道。”简第九话里有话地说,“唉,我简第九不知道的事情是越来越多了!”
小璇不敢再言语,屋子里的空气像胶水一样凝住了。
简第九终于说话了,他长叹了一声,“你呀,别三心二意了,好好跟我过日子吧,即使你生不了儿子,我也能将就着和你过下去。”
“我什么时候三心二意啦?”小璇虚弱地问。
简第九冷笑了一下,说:“我哪知道……刚才不是说了嘛,我简第九不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说完,简第九突然凑近了惶然无措的赵小璇。
小璇粉扑扑的脸蛋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味,两只眼睛水汪汪地煽惑着简第九的心,浑圆的胳膊像一节乳白的鲜藕……简第九伸出一只手,把小璇粘在额角的一缕头发轻轻地撩开。
赵小璇啊赵小璇,连我这样的君子都会如此心动,何况是别的男人!
心软了的简第九暂时地忘记了那封匿名信上的那些不堪入目的词句,惟一的心事变成了赵小璇的“怀孕”问题——这样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该会有多水灵聪明啊!
简第九在心里叫着劲:难道一切真的如那个老巫婆所料吗……再等等,不信她怀不上!
第四部分
(十一)
(89)
一向比较注重舒适的田灵灵却一反常态地把新居的装修规模降到了最低水平,只在水泥地上铺了一层复合地板就迫不及待地从婆婆家搬出来了。
灵灵的固执惹恼了孙月君,依孙月君的意思,是应该找个仙人掐算一下,择个良辰吉日才能搬家的。
小璇帮灵灵收拾东西时,明显地感受到了姨妈的愤怒。
“璇啊,你看看,你看看这挂历上写的。”没戴花镜的孙月君把那本挂历抻出去老远,终于看清了日历上的那行小字,“‘忌搬迁,忌嫁娶,忌盖屋……’人这辈子的大事在今天干,都不吉利,你说你嫂子,偏偏不听劝!”
灵灵低着头,像没听见孙月君的话。
小璇也只能笑笑不说话。
孙月君终于忍耐不住了,对着灵灵吼:“今天不搬能死啊?!”
“妈——”灵灵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你怎么这么迷信啊!”
“不是我迷信,有些事你不信能行吗?”孙月君斜眼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孙子,自觉地压低了声音,“那是和你爸结婚的第五个月,我一个人在街上溜达,一个要饭的老太太一下子拦住了我,说:‘姑娘啊,快回家保胎吧,别吓着肚里的胖小子……’我看她埋里巴汰的,没理她,她也不缠我,转身管别人要钱去了。果不其然,第二天我就开始流血,一检查,都俩月了,住了一个月的院,才把小坡保住……”
“妈,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这件事?”周小坡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现在说晚吗?”孙月君不理会儿子。她知道儿子永远都是向着自己的老婆,跟他理论一点用处也没有。
“妈,你说的是真的吗?”灵灵将信将疑地。
“这是什么话?”孙月君瞪了儿媳妇一眼,“我犯得上跟你撒谎吗?”
“妈,我们并不是认为你撒谎。”周小坡连忙调节气氛,“但是,你可决不能相信伪科学啊,那个老太太……很可能懂医道的,中医的望闻问切很神,她一定是从你的气色上看出了什么。”
“是吗?”只要周小坡亮出观点,孙月君一向都是很重视的。小坡的话提醒了她的回忆,她皱了皱眉头,“我忘记了,那老太太……嗯,也许吧。”
“姨妈,那个老太太长得什么样啊?”一直默不作声的简第九慢悠悠地插话了。
“具体的早记不住了。”孙月君努力回忆着,“只记得穿一身黑衣服,还拄着根拐杖。”
简第九“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第九,”焦急的孙月君忽然想起应该搬简第九作救兵,“你是博士,最懂事理了,你说姨妈说的有没有道理?”
“的确,有些现象是唯物主义所无法解释的。”见小璇冲自己使眼色,简第九匆匆结束了自己的意见,“怎么说呢,不可全信,不可不信。”
“你看,灵灵,博士都说了,不可不信。”
“他还说‘不可全信’呢,你怎么没听见。”灵灵拉着脸说,“今天是星期天,今天不搬什么时候搬?请事假是要被做记录的,影响了今后的发展,值得吗?”
灵灵刚刚找到一份杂志的编辑工作,还没有过试用期,因为喜欢而十分珍惜。小璇很理解她,就替灵灵说好话,“姨妈,你是共产党员,不要搞封建迷信嘛。”
“好好好,你们就给我扣帽子吧!”孙月君忿忿地说,“想当年,我是全单位的革命分子,还没有一个人说我搞封建迷信呢!”
小璇吓得伸伸舌头,再也不敢说话了。
倒是简第九,好像很愿意加入到这场讨论似的。“姨妈,一个人革命不革命,跟迷信不迷信是两回事,再说了,我们都是中国人,一代又一代的没少出现‘周易’的信徒,迷信的也不见得就是封建的……有些迷信也是有科学道理的。”
“哎,第九,”灵灵终于说话了,“你到底是博士,还是封建卫道士啊?”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封建是封建,迷信是迷信嘛。”简第九辩解着,“中国的古文化浩瀚无边,一定会有我们所不曾涉足的奥秘。”
“哎呀,倒是博士啊,狡辩起来也这么顺耳动听。”灵灵晃着脑袋讽刺简第九,“你啊,读书读多了,越读越糊涂了!”
“得了得了,甭争了!”孙月君怕简第九不高兴,急忙圆场,“各有各的道理,就像鸡生蛋和蛋生鸡,谁知道啊,是不是?”
“就是嘛!”小璇看没有一个人响应孙月君的幽默,赶紧挤出一堆笑容,“来来来,我们接着干活!”
第五部分
(一)
(90)
“田灵灵怎么那么多事啊!我真不知道你哥究竟看上了她什么!”一回到家里,简第九就把憋了一肚子的气撒向小璇。
小璇不知说什么才对,只好一言不发地收拾屋子。
这两天,她和简第九的关系刚刚缓和下来,已是身心俱疲,实在是不愿意再起事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