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入城,阿将吁了口长气,笑道:“好了,终于到了,可累死我了!”这一路走来装模作样,掩人耳目,比策马奔驰百里还要累,话说让一个骑术高手装作不会骑马,可比让文人装白丁累多了。
毛毛却失望透顶,早知道下城是这个样子,就不跟过来了。原来所谓的“下城”,不过是一个平民杂居之所,或者说贫民窟更合适些。一座座低矮的茅草棚,杂乱无章地排在两侧。中午日头正毒,路上的行人皆戴着草帽,高低胖瘦黑白黄棕各色人种,一个个穿得破破烂烂,污秽不堪。
看来此地刚刚下过暴雨,日头晒了半天未干,遍地泥泞掺杂着猫粪狗屎,简直无法下脚。又正值中午吃饭时分,各人在自己的茅屋前支灶架锅烧饭,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油烟和咖喱气味,呛得毛毛一阵猛烈咳嗽,又连打了几个喷嚏。
毛毛不乐意地撅起嘴巴,到这种地方来游玩,还不如在花园里看喷泉好呢。这里又脏又乱又拥挤,既没有漂亮的房子,也没有花园水池,连花草树木都很少,比之热纳罕城固然不及,就算与丛林里的土著部落相比,也是远远不及。
赛特却并不介意,正待询问铁匠铺地址,忽见阿将跳下红马,将手中缰绳往“城门”一绕,大声叫道:“妈妈,妈妈,我回来了!”飞奔着向一座茅草屋跑去。所谓的“城门”,乃是两根粗大的榕树桩,连树皮都未曾剥去,树干上缠满了藤蔓杂草,树顶上依旧绿叶成荫,旁边还站着一条黄狗在撒尿。
赛特策马跟上去,只见茅草屋迎出一个妇人,约莫三十来岁,穿着打扮敝旧,容貌却颇为秀丽,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发髻上还戴了一朵珠花――只不过以赛特鉴宝无数的眼光一看,就知是玻璃做的西洋假货。整体看来,除了那朵假花大显俗气外,竟也算得上风姿绰约。
阿将一见母亲,便迫不及待将褡裢取下,掏出里面的金币塞到她的手中,道:“妈妈,妈妈,你看,我第一次去城里,就赚了这么多钱!”这几句话说得兴奋又大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旁边的邻居也探头张望,用福建土话搭讪道:“阿将,发财了啊?”
阿将母亲赶紧将褡裢掩住,似是害怕邻居的眼光,拉着儿子走进屋里,将他的草帽摘下来挂在墙上,一边替儿子擦汗,一边问道:“外面一男一女是谁家的啊?不请人家进来坐坐?”
阿将这才想起外面的二位,笑道:“没事,他们有马骑,不会喜欢坐我们家的。龙哥回来了吗?”母亲急忙掩住他嘴巴,低声道:“外人面前,勿要提这些事情。还不去请人家进来?”
阿将笑嘻嘻地坐在凳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喘气道:“他们是来找林叔修理宝剑的。等下我带他们过去。”见母亲又不住地催促,笑道:“妈妈,他们让我等了那么久,现在来到我们的地盘,也让他们等一刻好啦!”
说是这么说,毕竟不敢真让有钱人久等,喝完茶吃了两块芒果,便从茅屋里钻出来,嘱咐妈妈道:“我去林叔家顺便帮忙,你自己吃吧!”阿将母亲心有灵犀,知道儿子又要去吃白食,也不管他,嘱咐他招呼好客人,不要怠慢,末了还没忘记跟赛特打招呼。
赛特这才看清楚阿将相貌,但见少年人品出众,似曾相识的感觉更加强烈,再看看他母亲的长相,更觉得这一对母子特别,皮肤比较白,不像久居南洋的下层华人天天日晒风吹雨淋的粗糙模样,更兼外貌出众礼数周到,与周围贫民窟的邋遢混乱极不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