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或许永远也不会想到此刻的我竟然驾驶着与爷爷最为骄傲的战车同名的武装直升机翱翔在南美洲的上空与和您有着同样信仰的共产主义者交战。”在自己所钟爱的“虎”pah-2型武装直升机几乎贴着身下的雨林飞行的座舱之内,曼弗雷德.冯.莫德尔上校此刻依旧轻松的翻看着属于自己的私人相册,这里是距离欧洲联合机动部队先遣集群前进基地―伊蒂基内斯野战机场以南约150公里之外的哥伦比亚南部山区。但是他相信自己训练有素的部下们,此刻还不是他出手的时候。在落日的余晦之下,数十架喷绘着“铁十字”的各型军用直升机此刻正以极低的高度展开庞大纵深的机群,宛如饥饿的阿尔卑斯山鹰一般扑向他们的猎物。
虽然在整个冷战时代,苏联政府都在努力向全世界表述着这样的一个事实―所谓联邦德国国防军根本就是一支由英、美为首的西方盟国包庇的纳粹余孽组成的“复仇军团”。在民主德国以西的德意志领土之上,一群由前国家社会主义党(纳粹的全称)、党卫军、盖世太保等法西斯分子组成的国家,正在西方的卵翼之下向红色苏联阴谋报复。当然与之相比,民主德国国家人民军则感到受威胁的社会主义阵营国家不得已而组建的,一支隶属于民主德国的武装力量,从存在之初就是一群根红苗正的德国志愿者为了抵抗来自西方资本主义阵营的威胁而自发团结起来的。
但是事实上出生于一个民主德国人民军中层军官家庭的曼弗雷德.冯.莫德尔上校对于这种说法实在不敢苟同。纳粹德国战败投降。经过波茨坦会议后,德国被盟国完全解除了武装,德国不能再次建立任何武装力量,只获准建立一支部队作为边防守卫之用,而德国的国防事务则由美、英、法、苏四国负责。诚然民主德国人民军是为了应对联邦德国国防军而成立的。但是这支军队最初的组成却和柏林墙对面的敌人没什么不同,都是在二战中被俘虏的前纳粹德国士兵组成的。唯一有所区别的是,苏联人在甄别的过程中着重剔除了前党卫军的成员,而在联邦德国,美国人则更看重这些俘虏的专业技能。
而曼弗雷德.冯.莫德尔上校的祖父―出生于今天已经属于波兰的格劳温克的曼弗雷德.冯.克拉默便是那些“有幸”保卫民主德国的首批人民军中的一员,虽然他从1941年开始就参加了“巴巴罗萨”行动,为元首征服东方的梦想而转战于辽阔的东线。从一名38(t)坦克的填装手最终成为了二战德国陆军最为精锐的第502重型装甲营中的一员,以一名“虎”式坦克车长的身份参与了东线的北部战场的鏖战。
虽然作为一种陆战兵器,“虎”式坦克本身就是一个传奇,在当时参战的同盟国军队之中到处流传有关它的可怕传说:“虎”式坦克的装甲由特殊钢材制成,并具有“自修复”功能,在同样的厚度下,防护力提高数倍,每当被火炮击中,便会冒出一阵青烟,随即恢复正常;“虎”式坦克的火控系统采用了德国最优良的光学技术,超高精度光学瞄准镜与特种弹道计算机使其主炮命中精度极高;“虎”式坦克车内采用类似u艇的隔舱化设计与技术,使得乘员个人防护水平大增强,除非被彻底击毁,否则休想使其失去作战力能力……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但是当曼弗雷德.冯.克拉默上士驾御着这钢铁猛兽奔驰在列宁格勒附近泥泞不堪的战场之时,德国陆军已经经历了斯大林格勒和库尔斯克战役的惨败,整个东线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如波涛一般的红军t―34坦克编队扑向战场,整个前线危都在旦夕。德军步兵们的阵地犹如在洪水中被围困的孤岛,他们以惊恐的眼神互相询问:“我们的虎式坦克在哪里呢?”
虽然第502重型装甲营如忠实的救火队员一样出现在防线上每一个最为危机的战场。装甲兵们不停地重复装弹―上锁―打开保险―开火的程序,将一辆接一辆的苏军坦克的炮塔和零件送上了天。但是列宁格勒战役总体战局却已经注定,整个北方集团军群都在重压之下开始退却。第502重装甲营也一步步走上了撤离列宁格勒的道路。
经过1944年1至2月间排山倒海般的反攻,苏联红军已经完全解除了德军对列宁格勒的围困。德军被迫向纳瓦河退却,并在这里组织一条临时防线。已经被打残到只剩下几个虚弱战斗群的北方集团军群,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第502重装甲营的“老虎”和那些王牌坦克手们,四处救险以维持整条防线。对第502重装甲营的使用甚至随时会惊动最高层的德军将领。
曼弗雷德.冯.克拉默上士永远记得在那次战役中的传奇一幕。当时第502重装甲营的坦克手们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驾驶着自己的坦克退回了纳瓦河西岸,正在寻找合适的隐蔽地点,突然一辆大众轻型军车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当时德国陆军北方集团军群总司令―陆军元帅莫德尔从车上跳了下来,未等克拉默上士他们行军礼,元帅就开始破口大骂:“你他妈为什么不把坦克开到距离敌人更近的地方?你们的责任就是要保证不让俄国人的坦克从这里突破。当然,任何虎式坦克都不能白白牺牲掉!我们现在需要每辆坦克发挥最大的作用!”
这是克拉默上士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位德国陆军之中传奇的防御战大师。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正是莫德尔元帅违背了希特勒不仅要求德国陆军停止退却,而且必须立即进行反击的命令。采取“盾与剑”方针,有目的地撤退,为将来反击争取时机,从而暂时稳定了列宁格勒方面的战局。但是这样的稳定并未能维持太久,虽然在纳瓦河前沿第502重装甲营2连的兹威迪上士取得了全营历史上的第500辆击毁敌坦克装甲车的记录。但是随着苏联红军越来越猛烈的攻势,即便是曾经纵横无尽的“虎”式坦克也走到自己辉煌的尽头。
1944年2月的下旬,苏联红军成功强渡纳瓦河,建立两个桥头堡,双方又开始了激烈的反复拉锯作战,“老虎”们又击毁了许多红军坦克和火炮。但是此时红军的空中优势也已经非常明显,大量的“黑色死神”―伊尔―2型攻击机在“老虎”们的头上盘旋。有一次,一辆虎式坦克被打穿了顶盖,除了机电员重伤之外其他组员全部阵亡,而这名机电员为了避免战友们冒生命危险来救他,毅然选择了开枪自杀。
但是这两个桥头堡终究是德军指挥部的眼中钉。为了清除它们,北方集团军群拿出了最后的一点预备部队,发起了反攻。3月29日成功清除了其中一个桥头堡。但是在4月6日凌晨发起的清除另一个桥头堡的行动中,却碰到了麻烦。已经有所警觉的红军部署了大量反坦克火炮,老虎们的行动也变得举步维艰。5月20日,第502重装甲营遭遇了他们一生中或许是最灰暗的一天,红军的1枚152毫米炮弹打中了该营同时也是整个德军头号虎式王牌―奥图.卡尔尤斯中尉坦克的炮塔,接着又一发炮弹击中了炮塔和车体的连接位置。全体乘员被迫撤出,这辆在炮管上画满了击毁标志的王牌虎式坦克,就这样被一辆被称为“动物猎手”的红军su-152自行火炮给轻松击毁了。为了避免更为沉重的伤亡第502营被迫停止了所有的攻击行动,同时配合作战的德军步兵也伤亡惨重,纳瓦河的战局已经注定了。
随着1944年夏天的到来,红军在绵长几千公里的战线上发起对纳粹德军的全面反击,钢铁洪流再度吞没上百万的侵略者,过去3年里德军加诸于苏联人身上的痛苦折磨,将得到翻倍的偿还,到1944年末的时候,红军就将在波兰华沙的河边清洗战靴,并以天为计数单位来计算第三帝国的灭亡。第502重装甲营在撤出纳瓦河防线后,从此也就远离了列宁格勒,那个他们付出了鲜血,并创造了辉煌战绩的地方。等待老虎们的,还有最后一年的浴血奋战以及覆灭。
在东普鲁士这个德意志梦开始的地方,克拉默上士和第502重装甲营的最后骨干为了掩护数以十万计的德国难民向德国本土撤退而奋战着,此时曾经王牌云集的第502重装甲营早已人才寥落,众多如奥图.卡尔尤斯中尉那样的王牌坦克手都被调往了帝国同样危急的西线。但是克拉默上士还是在东普鲁士防御作战中达到个人战绩最高峰,他总计击毁了超过30辆苏联人的坦克。而与第502重装甲营协同作战的第505重装甲营所取得的战绩则更为惊人,他们以13辆虎王坦克和4辆虎式坦克摧毁了苏联红军的116辆坦克和74门大炮。
但是随着苏联红军的白俄罗斯第3方面军与波罗的海沿岸第1方面军攻占了强固防御的枢纽部因斯特堡。1945年2月17日,驻守东普鲁士的德国北方集团军群陷入了苏军的合围。身在其中的德国重型装甲部队的末日也即将来临。在东普鲁士苏联红军占领了第一座德国城镇-metgethen镇,在那里满怀怨恨的红军士兵对德国的平民进行了野蛮的报复,儿童和成年人不加区别的枪决,而妇女则几乎全部遭到了野蛮的侵犯。
虽然不久之后,德国陆军以第505重装甲营和第502装甲营残部为先锋成功的发动反击,收复了metgethen镇并打通了一条1.5公里宽通向包围圈外的走廊。但是在并不漫长的陷落过程中,这座城市已经被苏联红军化为了地狱。为此克拉默上士和他的同僚们屠杀了大批苏军第52步兵师的战俘作为报复。鉴于苏联红军的暴行,帝国人军人只能不惜一切代价,即使在苏联红军持续不断的空袭下也要确保走廊的畅通以疏散包围区内的德国平民。直到整个东普鲁士几乎全部为苏军占领的情况下,克拉默上士和他的战友们还在一个海湾周围地域抗击6个师苏联红军长达6天之久,在他们的身后共计有10万名平民经此海湾搭船逃离。
曾经横扫战场的“虎”群在包围圈内作着最后的反扑和撕咬,所有失去坦克的装甲兵、后勤人员等能够作战的人员也被集中起来作为掷弹兵来使用。但是他们的毫无希望的奋战最终于4月15日画上句号。在苏联红军以新锐的“斯大林―2”型坦克的凶猛火力面前,克拉默上士最终永远失去了自己最为重要的战友,从熊熊燃烧的坦克残骸里爬出来时,伤痕累累的他被一个好心的姑娘救上了开往德国东部的货轮。而在他踏撤往德国本土的途中,曾经无比辉煌的第三帝国也在强大的东、西夹击之下土崩瓦解。
克拉默上士一生最为尊敬的德国将领―莫德尔元帅也于1945年4月21日在西线杜伊斯堡附近的树林中,用自己的佩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事实上身处西线的德国军人大多在战后获得了盟军相对宽松的处理。但是除了捍卫一个德国军人的荣誉之外,莫德尔元帅更是选择了用死亡来回避自己对祖国未来的绝望:“我从来没有这样失望过,因为我忠于德国。没有任何事情比落入俄国人手中更为可怕。”毕竟曾在东线鏖战过3年之久的他深知这场战争在每一个苏联士兵的心里都埋下可怕的仇恨。
在一片狼籍的德国本土,失去了军队的克拉默上士目睹了苏联红军无数次的暴行。身穿着长军装,大皮靴的苏联士兵冲进民房,抢走首饰和手表。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因为俄国人会毫不犹豫的开枪,他们到处搜罗年轻的德国女人,只要抓住一个,立刻拖到空房子里,轮流上去发泄压抑已久的欲望和仇恨。而原本应该是军队纪律维护者的政委和军官们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们往往一边喝着伏特加一边用微笑鼓励着自己的部属。他们都清晰的记得当“巴巴罗萨”行动开始之后,德国坦克履带的所到之处,纳粹德国的士兵不仅强奸了很多当地的妇女,而且设立了大批公开与非公开的妓院,强迫俄罗斯和乌克兰少女充当军妓。伟大的斯大林同志在反攻开始时就曾说过:血债要用血来还。
面对着这一幕幕可怕的场景,克拉默上士或许可以理解莫德尔元帅自杀前的痛苦。如果你是一个平民,你或许只是一个束手无策的受害者。但是当你曾是一个宣誓保卫自己祖国的军人,那么良心上的谴责和煎熬足以让你在无数个夜晚被噩梦惊醒。好在痛苦的岁月最终在半年之后结束了,1945年10月苏联人民委员部最终决定在军政府下设谢.伊.秋尔潘诺夫领导的宣传厅,虽然这个组织最初成立的目的只是利用各种方式在德国居民中间进行监督、组织和宣传,促进反法西斯党和组织思想的传播。但是很快它便填补了苏联军队在德国政治活动的真空。实际上领导着与德国民主化改造有关的所有方面,即关于政党、社会团体、工会和德国居民中的一切政治工作。
莫斯科终于在宣泄完仇恨之后,开始恢复德意志民族的声誉,为了自身的目的重建当地德国居民的生活。为了配合苏联的军事当局在红军部队占领的领土上对居民开展工作,苏联军队在德国占领区最重要的中心建立临时协同机构。这些机构由苏联军事当局任命“反法西斯战士”组成。当然这些机构的领导大多是德国共产党员中“最可靠”和“最坚定”的工作人员。
虽然在莫斯科眼中德国共产党是德国当时最有组织和最积极的政治力量。苏联政府相信德国共产党员在一切最迫切的问题上持有正确的和坚定的立场,如主张完全消除法西斯残余,根除纳粹主义意识形态,德国解除武装和非军事化,国家和社会生活的民主化,等等。但是在这个大的前提之下,也并非所有德国共产党员都可以按照莫斯科的逻辑思考。至少其中还有人称赞德国士兵的功勋,有人号召纪念在战争中阵亡的士兵,有人说德国伤兵有权指望得到祖国的感谢,毕竟他们在成为一名共产主义的信徒之前便早已是德意志民族的一分子。
而对于曼弗雷德.冯.莫德尔上校家族颇多恩泽的海因兹.凯斯勒便是这样的一个德国共产党人。时任“自由德国青年联盟”柏林市委书记的海因兹.凯斯勒和克拉默上士一样曾是德意志第三帝国国防军的一名士兵。也曾在国防军第134步兵师之中跟随中央集团军群参加过“巴巴罗萨”行动。但是厌战的情绪和对德国未来的不祥预感使得他在德国陆军势如破竹之时,投奔了苏联红军。但是此刻回到百废待兴的祖国,凯斯勒却不得不面对一个痛苦的事实,那就是红军粗暴的报复令所有德国人都对他所信仰的共产主义充满了敌意。
“你们打算成为共产党员吗?请看看红军在干些什么事,红军是些什么人?这就是共产党员。难道你们想成为这样的人吗?”残存的纳粹分子到处宣称德国共产党不是德国民族的政党,而把它与苏联占领军当局等同起来。为此在苏联占领区的德国共产党不得不和政策颇为右倾的社会民主党合并,成立德国统一党。而身为德国统一党青年组织―“自由德国青年联盟”的领导人,海因兹.凯斯勒也将团结和鼓舞大多数德国青年重建祖国作为自己的重要使命。
为此他冒着被“锄奸团”暗杀的风险走入了众多已经脱下了军装的前国防军士兵中间,向他们阐明德国在战后所必须要面对的屈辱和忍耐。很多年之后在自家的壁炉前,克拉默上士还会向自己年幼的孙子―自己为了纪念那位曾经统帅而命名他的小莫德尔回忆海因兹.凯斯勒对着他和众多前国防军士兵所说过的话语:“我知道你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鄙视甚至仇恨我,但是在这里我还是必须要说我们曾进行过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我们不幸战败了。但是我们不能在下一场战争中再次失败,德意志民族必须勇敢的面对挫折,并用你们―这个民族最为精锐的年轻人的双手重新站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