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窖的入口上了锁,根本就无法把卫南的尸体放回来。
郭靖呆住了,三夫人也一下子愣在那里,好一会,才说出一句话:“这锁好像就只有一把钥匙,就在老爷手里。”
郭靖苦笑。
三夫人看着郭靖,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非得把这人藏在酒窖里面呢?”
郭靖看了她一眼,说:“因为他来自酒窖里面,所以必须回去。”
三夫人脸色稍稍一变。她又问:“那他是怎么出来的?”
郭靖苦笑着说:“他是个贼盗,想来会懂得一些开锁的诀窍。听说有些人凭一根细细的铁丝,就可以把锁打开。”
二夫人“哦”了一声,相当感兴趣地样子,说:“还有这种奇事?”
郭靖解释道:“这也不算奇事,因为每把锁的内在构造虽然有所不同,但是却是根据类似的原理来打造的,贼道们只要熟悉原理,就能根据细铁丝在锁里的声响来摸清楚锁的具体细微构造,并找到开锁的关键,称之为听锁。”
三夫人点点头,说:“你娓娓道来,如此清楚,看来这种贼盗本领,你也懂一点点了?”
郭靖脸色稍稍一红,心想我倒是懂那么一点点,但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你叫我是承认好还是不承认好?
他咳嗽一声,说:“虽然这是贼盗的本领,但是通常都是些劫富济贫的贼盗,也可以称之为侠盗。我是懂那么一点,但时隔久远,早已荒废。”
三夫人可不会这样认为,在她看来这种可是贼盗们吃饭的本领,贼气凛然的郭靖怎么会把它荒废?她犹豫了一下,发髻上拔出一根钗子,又从钗子中变戏法般拔出一根金色的金属细丝,递给郭靖,说:“赶快。”
郭靖接过金属细丝,蹲下来,闭上眼睛,慢慢地把细丝伸了进去。
年少时曾经跟社会上的无业流氓混过,碰巧学了一点听锁的技术,当时少年心性,相当痴迷,一心成为侠盗、神偷,于是到处找不同的锁来实践,确实也开过不少锁。不过这种古代的锁,自己未必能开得了,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细丝在锁里面摸索了好一阵,得出的结论是,这锁跟以前自己听过的一些锁也有点相似,但是又有很大的不同,属于“难听”的级别。
三夫人紧张而好奇地看着郭靖,只见他闭着眼睛,嘴里喃喃地说:“嗯,是这里……不是,上一点,再上,咦,这……”看他眉头紧皱,想必是这锁并不容易“听”。
这时候,两人都隐隐听到前院好像有很大的动静。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没多久,那些声音就已经向后院过来,仿佛很多人在找什么东西一般。
然后很快,他们就听清楚那些声音了。
“三夫人!”
“三夫人,你在哪?”
郭靖脸色一变,手微微一颤抖,显然受到了影响。他深深呼吸了一下,继续听锁。
“王二哥,这边是后院粮仓,我们也去找一下吧。”一个声音在粮仓附近说道。
啪!王二哥貌似打了刚才说话那人一记耳光:“你有病啊,三夫人好端端会到粮仓里面么?当然是先去找厢房,要是被李大傻他们那帮人先找到了三夫人,我们不就亏了?”
“呃……王二哥英明……”
脚步声渐渐远去。
郭靖长长吁了一口气,额头上已经布满细细的汗珠。又继续听锁听了好一会,他慢慢把细丝退出来,递还给三夫人,无奈地说:“这锁属于很难听的级别了,以我的水平,实在听不出来。”
三夫人忍不住问:“郭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人是谁杀的?”后面这一句,已经是带着颤抖的嗓子来问了。
郭靖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后院,又有脚步声传来。这脚步声似乎还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但郭靖心里敏感地感觉得出,脚步声就是冲着这里来的。
这脚步声相当急促,而且轻重不一,似乎那人心情也相当紧张。
郭靖脸色沉重,低声说了一句:“卫兹!”同时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看来只能杀出去了。
三夫人秀美的脸上神色大变。郭靖到底是说来的人是卫兹,还是说人是卫兹所杀的?要是卫兹发现自己和郭靖在这个粮仓里,旁边还有一个死人,他会作何想法?
卫兹独自来到后院粮仓。卫家有前院粮仓、后院粮仓,后者面积并不大,主要堆放一些不常用的粮食,例如开春后播种用的谷种。
酒窖的钥匙只有一把,就在卫兹自己的手上。以往跟二夫人调情,如果要喝佳酿,都是他自己亲自来开锁取酒的。这里的酒实在太珍贵,很多都是百年佳酿,所以一直被他视若珍宝,因而这个酒窖的钥匙也从没有到过别人手上。所以,即使有人猜到自己把卫东四人的尸体藏在酒窖里面,也无法进去。
卫兹站在粮仓外面,仿佛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郭靖就在粮仓里面,甚至三夫人都似乎就在里面。
深深吸了一口气,卫兹迈步到粮仓的门口,推开门。
门被打开,阳光照射进来,把粮仓照得还算明亮。粮仓里面虽然堆放了一些粮食,但是却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可谓一目了然:空无一人。
卫兹站在门口,一声不响,整个粮仓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卫兹屏住气息听了一会,似乎并没有特别的声音,连呼吸声都没有听到。
于是他走到酒窖的入口,那块铁板前面,那铁锁还是好好地锁着。
摸了摸自己腰间,钥匙还是好好地挂着。
卫兹舒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可是问题又来了:很显然,郭靖并不在这里。可是,关键是,珊儿到哪里了呢?珊儿吃完饭就去找郭靖,然后就无端消失了……
粮仓的地下室,酒窖内。
听到上面的脚步声又离去了,郭靖和三夫人都不禁长长吐了一口气。
幸好在刚才的紧急时刻,三夫人在卫南的身上找到了一枚钥匙,竟然正好把锁打开了。
郭靖悄声问:“你怎么想到他身上有钥匙的?”
三夫人沉默半晌,不答反问:“人果真是老爷杀的?”
郭靖默默点了点头,随后想起这酒窖一片黑暗,三夫人根本不可能看到自己点头,便说:“是的。”
三夫人叹息一声,说:“其实在大院看见你扛着卫南的尸体的时候,我已经认出了他。在那时我就隐隐感觉到,这件事跟老爷有关系……很可能卫南就是大老爷杀的,不过我一直避免自己去这样想,也不敢这样想。”
郭靖心里不禁惊奇,三夫人竟能在看到卫南尸体的第一时间,就猜到是杀人的是卫兹,那她真的太聪明了。
郭靖笑了笑,说:“你怎么不觉得是我杀的呢?”
三夫人沉默了一下,说:“不知道。我只觉得,杀人这种行为,跟你扯不上关系,嗯,是我的直觉吧。”
她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来,如兰的气息喷到郭靖的脸上,郭靖不由心神荡漾了一下。
不过三夫人马上又说了:“卫南的死,让我想起今早老爷奖赏有功之人的时候,没有提起卫南他们四人,按理他们四人的功劳是很大的。”
三夫人继续说:“为什么把有功劳的人杀掉?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所以老爷要杀人灭口。而碰巧昨晚是为陈宁和二夫人饯行,我把两件事连起来想,可能就是老爷派他们在夜晚里跟踪陈宁和二夫人的马车,在路上把他们……杀了。然后,老爷又设计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