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便是秤,
人心便是量天尺!
从此砸碎这破家什,
单凭个良心过日子!
……
随之一声叫喊,众人七手八脚,将那三样物什当场砸了个稀巴烂……
这个节目象征着他们废除私有制的历史巨变。接下又是一出名叫《老虎放屁》的小话剧,从字面看,好像很粗俗,但实际内容却包含着一种英雄崇拜的深刻内涵。剧情大要为:在一座云雾缭绕的高山下有一片丰美的牧场;牧场之上,扎着一顶白色帐篷。(布景道具均为现场景观略加装点)
帐篷周围散布着一支羊群和七八条羊狗。(羊为一伙娃娃们扮演,狗为一伙卫士扮演)
羊群在草地上安闲地吃草,狗群在四周警惕地巡逻。忽然,东山口窜出数只恶狼,羊群惊叫,狗群狂吠,一个紧急追击,狼群落荒而逃……羊群咩咩感恩致谢;狗群汪汪高奏凯歌。忽然,西山口又窜出一头哈熊,羊群再度惊散,狗群再次追击。哈熊力大无畏,狗群势众不惧,双方展开了一场剧烈的厮杀……
终于,哈熊不敌狗群,落荒而逃;狗群仰天长吠,得意至极……
忽然,一年轻狗曰:“我等这般冒死护羊,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可牧羊人却只把咱们当狗看待,一锅剩饭,一块臭骨头,就把咱们打发了,实在不公!”
接着,又有一小狗曰:“对的!我们这般舍生忘死也应有适当的待遇。如果不是我们,豺狼虎豹不知要吃掉多少羊。咱们现在也应吃一只羊,自我犒劳一下!”众狗汪汪相应。
但有一只灰毛老狗却急急摆手(爪)曰:“不可不可!我们生而为狗,天职就是为了护羊;如果我们也吃起羊来,岂不是羊也可以吃起人来?”众狗闻之,略一犹豫,但又有一斑纹大狗说,管他人吃羊还是羊吃人,现在世界都是弱肉强食!随之一声咆哮,便扑向一只正在咂奶的小羊……
第二华人书香吧bsp;车万义的交代材料第三十八节(2)
小羊惨叫,母羊哀号,观众唏嘘长叹。就在众狗分食羊羔之际,忽然隔山那边又传来一声虎啸,声震四野,山林震动。众狗又赫然色变,骨头卡住了喉咙。那只老狗再次惶叫道:“糟了糟了!虎王发威,可能是对咱们的不义之举提出了警告,赶快把羊皮埋了,把羊血舔净……”
但那只青年猎狗却愣了一阵,猛地咽下一块骨头说:“不怕!老虎算什么!谁封它为王来?它不过是一嘴獠牙四只蹄。咱也是一嘴獠牙四只蹄,咱们既然能打败豺狼、打败狗熊,还打不败它吗?”
“对!对!”另外几个小狗也跟着叫道:“咱们一个两个打不过它,十个八个也打不过吗?咱们索性来一个群起反对,将它也干了,由咱们占山为王,岂不快活?”
嚷着嚷着,一群狗们就开始张牙舞爪,准备发动对老虎的攻击。
恰此时,老虎就出山了。一颗斑斓兽头从南山口上探出,蓦然如一道金光照射大地。刚刚还在大呼小叫的狗们,霎然便如遭了定身法一般,噤声闭气,呆住了。那老虎在山头上朝这边望了一眼,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狗们吓坏了,“嗷嗷”一阵低叫,一溜风全部躲进了帐篷。
老虎来到帐篷跟前,微微愣了阵神,就绕着帐篷转了个圈子。什么话也没说,只在转到帐篷门口的时候,尾巴一撩,“噗——”地放了一个响屁。而后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又大摇大摆地离去了……
帐篷里却顿显一片死寂。
过了好大一阵,牧羊人从北山口走出。他像是刚刚探亲回来,望着安详的羊群和寂静的帐篷,忽然叫道:“呀!我的狗哪?我的狗哪?”接着便朝旷野里叫起来,“小花花——老长毛——白蹄子——黑心窝——”喊了一阵,仍不见动静。正觉诧异,忽然一阵风吹来,他猛地打了个喷嚏,接着鼻子一嗅,像是闻着了什么气味,一阵风跑进了帐篷里……
俄尔,牧羊人接二连三从帐篷里拖出了七八条狗尸,一看:所有的狗,大大小小,全都被那一只虎屁熏醉了……
“轰——”观众观此,无不拍手大笑,马黑马在观礼台上亦满面放光,连称“好戏!好戏!”
接下还有一出《兄弟解冤》,也很有意思,暗喻着骑一旅、凉州团、骆驼团三方纠葛一朝冰释的感人主题,甚得众心欢悦,剧情梗概为:
有两个童子一学堂念书,关系甚好,亲同手足。某日二人结伴游山,走到一处地方,哥哥忽然对弟弟说,弟呀,我想杀了你!弟弟说,哥呀,你开啥玩笑?哥说,不是开玩笑,我确实想杀了你。弟又说,啥原因嘛?哥说,我也不知道,反正走到这地方,我就对你恨得不行,直想杀了你!说着又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那边店铺里给你买点酒肉,等你吃饱喝好之后,我再杀你!说完就走了。
弟弟仍觉哥哥在开玩笑,就坐在路边等。正等着,忽闻前面一阵铃铛响声,只见一白胡子老头,手握节杖,赶着一大两小三只羊,飘然而至。他不由一阵惊喜,这不是牧羊北海的苏武爷爷吗?赶忙起身施礼。苏武爷爷却说,勺娃子啊,你咋还不快走,你哥真要杀你哩!他就发了奇,我哥为啥真要杀我?苏武爷爷又说,你娃不知,你在前一世里,是个盗贼,在此劫道,杀了你哥哥。今世里你哥走到这里,就恨上心头,要报仇。不信,你看那块大石头下,还压着前世你杀人的那把刀!他就将信将疑,去搬开那块石头,果见底下压着一把刀,已经锈得不成样子。抬头一看,苏武爷爷已不知去向。
不一会儿,哥哥提着酒来到,他就扑通跪下说,哥呀,酒也不喝了,肉也不吃了,你就杀了我吧!前世里我亏了你,这世里我还罪!哥见他这情形,也发了奇,他就讲了苏武爷爷的话,又指着那把刀给他看。哥哥就流泪了,两兄弟一阵抱头相哭,从此明白了人生的一个道理:前世的冤孽怎能带到今世,如此冤冤相报何时了?二人随之一起抹泪,献血为盟,对天起誓:从此再不记前世的仇,团结友爱过今世!誓毕,泼酒祭天,折刀送鬼,欢欢喜喜又登山去了……
车万义的交代材料第三十八节(3)
该剧情节简单却感人至深,观者掌声迭爆,连连叫好。
接下来,又上演了一出“喜剧”。这是另外一组自由结合的男女,剧名叫做《胡麻地》。
全场欢声雷动,掌声震天,太好了!太妙了!这出戏真是太精彩了!哄哄欢笑声中,有一个士兵还指着另一个士兵说,你小子当年就干过这事!那士兵满面涨红,反口骂道,你他妈才干过这事!……哈哈哈……狂肆的笑声如潮如澜,震荡四野……观礼台上的国王皇后等一班文臣武僚,也笑得前仰后合,神采飞扬。独眼龙更是心中大快,嘴巴咧到耳门上,拍手大叫:“就这样!就这样!军中做戏,就要强化军纪,鼓舞士气!”
欢乐的庆典渐入高潮。忽然有一个下级军官,跑步来到观礼台下,“嚓”地一个举手敬礼,大声叫道:“马旅长!今个是普天同庆、万民同乐的日子,你也给咱们出一个节目吧!”
“好——”全场齐应,“欢迎国王出场!欢迎皇后娘娘出场!”马黑马好像醉了,笑眯眯望一眼花奴,似有动意:花奴今天也不知咋了,一反常态,显得心花怒放,投一个媚笑,就欠起身子。但就在这时,李老军忽然又从旁跨出,急急阻止道:“不可!不可!千万不可!国王是一国之父,皇后是一国之母,怎么能和草民百姓同台演戏?”
他这话一出,欢乐气氛顿然受阻,有不少人窃骂这老东西太是败兴!独眼龙便代大家驳斥说:“老不死的啊,你咋这么不识时务!咱们的国王和皇后早已和弟兄们亲同手足,没了架子,你还讲什么国父国母?”李老军又道:“瞎贼啊,国王和皇后任何时候都要讲龙颜龙威。你今天跟大家同台演戏,大家会说你与民同乐;明天戏散了,大家又会说你不知自重,有失体统。历史的教训不可忘记啊,你别煽风点火!”
独眼龙又嘻嘻一笑说:“老奴才啊,你拍马屁总是高人一筹……”
两人正嬉笑怒骂争执不休,马黑马自己又出来打圆场了,他说:“二位不要争了,你俩的意思我都明白,不论是与民同乐还是不知自重,都是无所谓的。咱红鸟王国的人活到今天,都已是烈火金刚,五百罗汉,什么样的事儿不能做得?只是我这人嗓门粗野,手脚笨拙,不好登台演唱,我就给大家讲个故事吧,好不好?”“好!”众声一呼,都下了台阶。
于是,马黑马就开始讲故事了,他讲的故事叫《白马将军和黑马将军》,不知是他自己编的,还是从别处听来的,反正很有意思。他说:“从前啊,在我老家的那个地方,有座小镇子,四面环山。南山里有一支土匪,为头的叫黑马将军;北山里也有一支土匪,为头的又叫白马将军。这黑马将军只杀人,不抢财;那白马将军却是只抢财,不杀人。
“这一天,黑马将军率兵冲入镇子,沿一条长街,杀了无数的人。当他杀到一条小巷口上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乞丐。这乞丐眼瞎耳聋,满身脓血,可怜至极。这黑马将军就忽然心软了,叹口气说,我一辈子见人就杀,还从没见过这么可怜的人,今天破个格,饶了他吧!随之率兵离去。那一条街上就活下了那一个人。
“又过一段日子,白马将军又冲入镇子。他在抢了无数的金银财宝之后,途经那条小巷,也发现了那个乞丐。他看着那人的可怜相,忽然落了泪。他说,我一辈子从不杀人,就是可怜人。但像这么可怜的人,还活在世上干啥呢,我今天破个格,早点结束他的苦难吧!随之抽刀,将那乞丐杀了……”
故事讲到这里,已经结束,但人们还没听明白意思,支棱着耳朵等待下文。马黑马就摇头苦笑起来。
羊副官见状,猛然省悟,马上叫道:“太好了太好了!国王的故事真是精彩至极!深刻至极!只是我们这样的猪脑袋一时还难以完全理解,咱们以后慢慢地回味吧!现在,请皇后娘娘出场表演——”
人们又鼓起掌来。
花奴皇后不容推托,含笑站起说道:“既然马旅长都出了节目,我当然也不能落后。但我建议,不要由我一个唱独角戏了,咱们旅部机关的,也就是朝廷各部的长官们,集体来一场大戏好不好?”
车万义的交代材料第三十八节(4)
“好——”独眼龙、卜连长率先跳跃而出,羊副官犹豫了两下,也答应了;唯有李老军死活不肯出场,便由车班长顶替。于是,这一女四男代表着王国成员的最强阵容,也登台亮相了——
[笔者按:他们这台节目的确别开生面,不同凡响,是由一些民歌民谣临时改编凑成,情节非常繁杂,一开始还没有一个统一的题目,演过之后才取个名字叫《狙驴皮》。若按车万义的原始材料照实直录,将显得漫无头绪。为清晰起见,笔者就按演出形式,整理出一个大致的剧本,供大家参考。]
车万义的交代材料第三十九节(1)
三十九
狙驴皮
时间:公元二十世纪初悠忽忽如梦中
想啥来啥全真的
活像神仙驾云雾
千般妙处说不出
(唱至此,摇头晃脑做痴醉状。忽地,又两眼大睁,作噩梦惊醒状,白)
可是啊可是,一觉醒来,方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假的。驴车还是驴车,石头还是石头,可我地窖里的银子却一天比一天少了,祖传的四十五亩六分田也今天典出一亩,明天当出三分,日少一日。眼看祖传的家业要败在我的手里,叫花子的命运也将落到我头上,我可怎么办啊,怎么办?……
(画外音:观众齐呼:“上吊!上吊!”不能啊不能啊,上吊勒脖子,难受得很,我试过……)
(观众再呼:“投河!投河!”也不能啊也不能,投河呛鼻子,比上吊还难受……)
(“那你说咋办?”)
没办法啊没办法!抽又抽不起,戒又戒不了,我只有加倍地剥削我的长工,叫他拼命地给我干活,犁一沟,成十亩,撒一斗,成十石,沙里淘金,勉强保我仓中不空,衣食不断……(言至此,又手搭眼篷,做伤心四顾状。忽见二牛上场,一公一母,一前一后,遂又叹道)
唉!我那长工太懒惰了!早些年还勤快,说叫干啥就干啥,从不磨洋工。自从给他娶了媳妇后,他就变懒了,四股子筋像割断了。你们看,日头已经这么高,晌午早已缓过,牛儿也已到了地头,可他还赖在窝里不动弹,我得赶快催他下地去!(随之蹒跚而下,边走边喊:“套牛了——套牛了——”)
车万义的交代材料第三十九节(2)
第二幕
[一个茅草房,一个土炕。长工夫妻(由车班长和花奴双双扮演)正对坐灶前吃午饭。忽然,一粒沙子咯着了长工的牙,长工愤然而起,掷筷子于地——]
长工:这是什么吃食!简直连猪狗食都不如!
长工妻:唉!能不断顿就是万福,凑合着吃吧。
长工:我不能凑合!你看人家东家老爷,早上荷包蛋,晌午油饼子,晚上还要抽大烟。咱们呢,辛苦一天做到黑,连一锅稠饭也吃不上!
长工妻:你怎么能跟东家比呀?
长工:怎么不能比?
长工妻:人不同呀!
长工:什么人不同?他是两个肩膀扛个头,咱也是两个肩膀扛个头,凭啥他就作威作福,咱就做牛做马?
长工妻:这是命不同呀!
长工:什么命不同?全是咱太老实!咱要半夜里放把火,把他这庄壳子烧掉,看他还牛个啥!
长工妻:唉呀!这可万万使不得!你要把东家的庄壳子烧掉,不也把咱们的生路断了?
长工:什么生路?这样的生路还不如死路!
长工妻:哎呀!你今天咋了,咋这大的火气?
长工:我实在忍不住了!
长工妻:唉!(夹两筷野菜递到长工碗里)忍不住来也要忍。咱这东家虽然是黑心肠,但也有点好呢。
长工:有什么好呢?
长工妻:哎呀!要不是人家用二斗谷子换下我,俺爹妈饿死不说,你这辈子还能娶上媳妇儿?
长工:咳!你不说这话还罢,一说这话我就更气了!就为了感激他这一点好,我现在都快变成骟马了!
长工妻:什么骟马了?
长工:哎呀——你这个木丫头!人家新婚夫妻,一晚上翻江倒海快活多少次,可咱两个呢,从早累到黑,浑身都散了架,一到晚上倒头就睡,像死猪……
长工妻:唉……(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
(长工沉默一阵,怒气稍敛,从地上捡起筷子。)
长工妻(眼含柔光,又给长工夹一筷野菜):将就些过吧,苦日子总有个头,俺听说东面地方现在出了个贵人……
长工:唉!什么贵人!都是些欺世盗名的贼!
长工妻:熬吧,熬到明年春上,总会好一些……
长工:唉!熬到明年春上?今年冬天就都难过去了!庄稼一收,天气转凉,眼看就要落雪,可咱连一身冬衣都没有。
长工妻:今年的冬衣问题不大,俺已为你备了件火龙衣。
长工:什么火龙衣?
长工妻:就是俺爹俺妈丢下我,哭着上路去,给咱留下的那份嫁妆。
长工:噢!(回忆)你快拿来我看看,别叫虫蛀了。
(长工妻放下碗筷,从墙角里抖出一个包袱,打开,一张火红色的狙驴皮呈现在眼前。)
长工:(欣喜,双手接过狙驴皮,一抖,披在二人身上,一人攥住一角,并头扭腰跳起舞来,边舞边唱)
撒拉蹄撒拉蹄
两口子披张狙驴皮
铺到炕上当褥子
盖到身上当被子
挂到门上当帘子
穿到身上是火龙衣
悟热肚儿暖心儿
咱两个好好亲个戚
……
(边舞边唱,渐动春情。一个面泛红潮,一个桃晕上脸,先前的愁云惨雾一扫而去,遂做夫妻恩爱状,倒于炕上……)
观众观此,欢声骤起…
有人拿眼偷觑马黑马,意为花奴皇后与人当众这般做戏,他有何感慨;但他却一脸肃色,不仅毫无妒意,反而眼角生潮,似受感动。
(双双欢爱正在热火处,门外忽又传来老财主的喝声:“套牛了——套牛了——”夫妻二人兀然翻身坐起。)
(恼恨万分)咳!真败兴!真败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