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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中同学。
他怎么样也没想到,那位卖菜的小女人竟然是他的国中同学,他对那个女人的面容,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过去几年,他很少回到家乡,偶尔回来,也从不曾和其他同学或邻居联络,除了当年收留他的几位长辈之外,他也不觉得有需要和其他人联络,反正他和那些人从来也不熟
况且,出事之后,那些师长同学、邻居们,全都避他唯恐不及,他不认为他们会想要看见他。
他一直以为,在经过那么多年之后,这里的人,早就已经把他给忘了。
显然没有。
至少那个女人还记得,谈如茵还记得,也知道他是谁,晓得他做过什么事。
不自觉的,他握紧了拳头,恼怒的想着。
实话说,他不认为自己可以像个陌生人一样回到这里,但这个观光的城市这些年变了许多,和他同龄的年轻人几乎都北上去工作,外地搬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他确实以为,自己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
毕竟过去几次回来度假,不曾有人在街上指着他的鼻头尖叫,或露出惊异、害怕的表情。
强迫自己松开紧握的拳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就算有人记得,也没什么,他不可能一辈子掩盖那件事,如果他想住在这里,就一定有人会记得,或许他不该那么大惊小怪,但在今天中午,他真的有种想立刻离开,再也不要回来的冲动。
可恶,现在他知道为什么睡不着了。
他张开眼,怒瞪着天花板。
他一直以为,这些年,他已经学会让事情过去了,现在看来,显然没有。
一直都没有。
该死。
他暗暗咒骂一声,在床上辗转难眠,即便不愿,杂乱的往事片段,依然在半梦半醒间,再次找上门来,重新上演……
***
夜无声。
女人搁在枕头上的手,轻轻抽了一下。
她沉沉睡着,对身体的动作,没有意识,只在梦中游走。
一团黑色的火花在夜里叫嚣着,她想逃走,却没有办法丢下眼前发生的一切。
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饶了他,饶了他——
不要!别打了,别再打了——
她惊慌的想着,试图尖叫,阻止那恐怖的暴力,但却发不出声音,每一记凶狠的拳头,都像揍在她身上一般,让她痛得眼冒金星,弯下了身,吐了一地狼籍。
住手!放开她——
少年狂吼,飞扑上前,却被踹倒在地,他被揍得鼻青脸肿,鲜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染红一切。
不要!快走!快逃啊——
但少年没有逃走,他奋不顾身,即便被打倒在地,依然一次又一次冲回来,阻止那污浊暗黑的邪恶。
拜托谁来救救他!救救他啊——
绝望的哭喊,在她脑海里尖叫着,那感觉是如此疼痛,几乎像是要撕裂了她的灵魂。她拉直疼痛的身体,滚烫的热泪迸出眼角,酸热浓稠的液体冲上鼻头,流了出来。
那不是她的血,不是她的痛。
我不痛,我不痛,那不是我的痛……
她必须站起来,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告诉自己,再次试图起身。
现实与虚幻交错,两个房间的家具在摇晃着,重重交叠,她几乎无法辨认眼前的事物,一记拳头再次袭来,她害怕的想闪避,却撞到了身前的桌子,几乎在同时,挨揍女人的疼痛袭来,那记重击让她再次倒地。
好痛,好痛……
她哭了出来,好想躲起来,蜷缩在安全的角落,可是混沌的黑影龇牙咧嘴的咆哮着,再次开始殴打那个女人。
她会被打死的——然后他也会被打死——
她得阻止它,她必须阻止那恐怖的邪恶,它高涨的气焰,疯狂的呑蚀了周遭的一切。
在一次的,她爬起身,鼓起勇气穿过那团黑火,狂热的恶意袭来,如冰似火,让她惊惧颤抖,她被困在那团贪婪狂暴的黑火之中,无法前进,无法后退,只能感觉那疯狂的恶意占据她的骨血,窜入她身上的每个细胞,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就在她几欲疯狂时,女人的骨头被踢断了,她往前摔跌。
剧痛,在胸口爆开。
她强迫自己忽略那可怕的疼痛,摇摇晃晃的哭着爬向电话,她不能停下来,不敢停下来,只怕自己会来不及。
她抓住了话筒,颤抖的按下号码,语无伦次的和人求救。
不——
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传来,她回首,只看见浸天鲜艳的红。
***
浓稠的鲜红退去,只剩下黑夜。
从噩梦中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bsp;房间里,有着大大的窗户。
一轮明月,高挂天上,月华淡淡洒落夜之海。
她几乎能听见,海浪婆娑阵阵。
有那么一秒,她很困惑,然后才看见了那张床前的单人床,米白色的床单下,躺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月光轻柔爬上他黝黑强壮的身体,和带着淡淡伤疤的脸庞。
她认得这个男人。
阿浪。
无法控制的,她举步来到床边,几乎是有些入迷的低头瞧着他。
汗水点点渗冒出他的额,他紧紧握着拳头,结实的肌肉偾起紧绷。
他在做梦,恶梦。
几乎在瞬间,她领悟到这一点,也醒觉到,这不是梦,他已经长大成人,而她真的在他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