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阅读_藏婚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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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阅读(1 / 2)

突然想去见莲。那个如水晶一般的女子,她的魔法能穿透我的心脏。

过桥,上了仙足岛,从西头进了阿健的小院。夏天的门庭若市早已不在,冬天的拉萨,旅游的人就如天上的星星一样稀少。无所事事的阿健,开始鼓捣他的相机,说要去阿里、要去藏北、要去无人区……说到最后,他看了上面那个大大的阳台一眼,莲正在那里舒展曼妙的身姿。便叹了口气,突然放下相机,自己也不知要去哪里了。

看着他,圆圆胖胖的一个男孩子。此时的季节,应该在内地跟父母兄弟围成一团,吃着麻辣的四川火锅神侃拉萨的逸闻奇事,接受父母的唠叨早点成个家生个孩子什么的,兄弟姐妹会劝他回内地发展挣钱养家糊口才是正事。而今冬,他为了贪恋阳台上那一份捉摸不透的温暖,改变了“藏漂”的习惯。

这世上,什么都能掌控,独有“情”字,让人无可奈何!

看着他寂寞的眼神,突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我们,是不是都在犯贱?为了一个永远不能实现的梦,苦苦蹉跎着有限的岁月?

上楼,推开莲的房间,她正打坐。听见门响,转过身来,淡淡地笑。来了,过来坐吧。

过去,坐在她对面,我从背包里掏出那个丝巾包着的“擦擦”。请的,你看看。

莲打开,把擦擦摊于掌心。怎么突然想知道这个?

看着很精致,便请来了,给我说说擦擦吧!

从佛教的意义上说,擦擦就是缩小了的佛像。它与寺庙里供奉的佛像具有同等意义。不仅可以当其他佛像、佛塔的装藏物,其本身也具有被信徒崇拜的神圣。因为在开光的过程中,使那些神佛造像具有了智慧,同时也使这枚小小的泥制佛像有了向外散发智慧的根本,从而给祈祷者以恩泽。在西藏民间,人们习惯将擦擦当成完成夙愿的一座桥梁,比如家人生病、事业不顺、老人去世,都会请僧人念经,再根据本人的生辰和他信奉的本尊,算出该制作什么样的擦擦,供奉于神山、寺庙、圣湖旁,或者放于江河湖泊中。莲娓娓道来,一点不觉烦闷。

这世上真的有神吗?神住在哪儿?天上?地下?或是海里?他们长得真的像寺庙里供奉的样子吗?我抱住自己的小腿,迷茫地问。

你认为这世上真的有爱吗?

有。想起嘉措忧郁的眼神,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爱是什么形状的?有温度吗?它又存于我们身体的哪一部分?心里、肺里,还是肝里?莲看着我,淡淡地说。

我迷茫地甩甩头,不明所以地看她。

好好,不是佛存在不存在,也不是佛长什么样子,而是你信不信它。

如果有佛,为什么不能普照我?

你拥有美丽、拥有聪明、拥有爱你的父母和爱你的男人,佛对你难道还不够眷顾吗?

那为什么我不快乐?

你应该自问,拥有了这么多其他女人可以说是奢望的东西,你为什么还不能快乐?

我不知道,莲,我真的不知道!我抱着脑袋乱摇,思维越来越乱。

是因为你自己不让自己快乐。莲看着我,叹了口气说,好好,如果你自己要不快乐,佛给你一个世界你还是不会快乐。爱情不仅仅只有性,两个人的一生,床上纠缠的时间占不到十分之一。大部分的日月,是没有激情、没有燃烧的,相依为命、彼此欣赏才是爱情最完美的境界。你看看琼宗,住在不到十平方米的楼梯间,两个人一天的生活费不足二十,但她是快乐的,因为她知道怎么让自己的男人快乐。爱情的最终,是让爱人和自己一起快乐啊。

藏婚(20)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能让我快乐了,他们就一起快乐?

好好,他们没有让你快乐吗?卓一航为你提供了你想要的生活方式,宠着你、惯着你,你呢?回报给他的是什么?你曾经答应跟他回内地的,结果呢?是他背叛了你吗?还是你抛掉了到手的安宁。是的,安宁,我没有说爱情。你可以说你不爱他,那你为何答应?仅仅是不忍心?还是想逃避?卓一航爱你不等于给你伤害他的借口!再说嘉措,你说你爱他,他呢?爱你吗?让我告诉你,嘉措不是在爱你,他是在爱汉族女人恪守的美好传统,那种传统就是只跟所爱的人结婚、厮守一生,相爱就是一生,爱了就是一辈子。而当他发现卓一航发给你的短信时,你知道他是什么感受吗?不要吃惊,是的,嘉措跟我说的。因为他痛苦得无以复加,找一个自己爱的和爱自己的人相守终身是他的信念,当那个信念被一个短信轰然摧毁时,你知道他有多伤心?他的世界全变成灰色的了。嘉措来找我时,整个人就被仇恨充斥着,不断地摸腰上的刀。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康巴男人的直爽不是我们常规意义上的直爽,你可以说他们没有开化,也可以说他们野蛮,他们就是那样的,爱到极致也恨到极点。作为你们共同的朋友,我庆幸嘉措在那时还能想起我来。好好,说实话,见到你们的纠缠,我真是有些害怕的,怕你们哪一天彼此伤害。

那个女人,爱嘉措吗?

爱,而且爱得彻彻底底。好好,别再恨她,卓嘎是无辜的,她的生活无法选择,明知爱了,也不能随心随性地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在她从小接受的理念里,亲人比爱人重要。

我,恨她吗?

想想那天你的表现,除了恨,还有其他的吗?兄弟共妻是卓嘎最痛苦最无力的选择,触她的伤口,有什么意义?

莲,我……

没有怪你,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好好,适当地控制一下情绪,不要伤及无辜,这不难吧?

你为什么总帮她说话?

我不帮任何人说话。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们彼此伤害。

她无辜,我呢?

你也无辜。所以,爱了就要认命,就要承担因爱带来的痛苦和快乐、眼泪和欢笑。

痛苦和快乐、眼泪和欢笑?

是的,痛苦和快乐、眼泪和欢笑。它们是爱情的一部分,缺一不可的。爱情如没有患得患失的痛苦,那就不是爱情,那只是激情,只是寂寞时的取暖,不是相携一生的爱恋。

如果爱情还要附带痛苦,要它何益?

不要它?为何会如此痛苦?再说了,爱情来时,你控制得了吗?莲拍拍我的脸,说,好好,长大了吧。我说过,长大并不意味着你就变老了,成熟的女人自有她的魅力。你不想长大,不承认长大,你的年龄依旧在增长,你的皮肤依旧会松弛,你的眼角依旧会有皱纹。一个有皱纹却气质出众的女人比一个面容姣美却心若稚儿的女人有魅力得多。不管你怎么不承认自己的成长,你的年龄都在增长。无论是谁,长得丑也罢,长得漂亮也罢,岁月都会让他们最终走到同一条路上,谁也逃脱不了满脸皱纹、脚步踉跄的结果。与其苦苦地去拽那根本就拽不住的青春尾巴,还不如用心修炼自己的心态,让它跟年龄一起成长,坦然面对一切。

可是,我管不住自己。我无助地说。其实我也不想那么尖刻,那么放纵,可就是管不住自己啊!

是人,都有欲望。欲望是可以控制的,只是看你想不想控制它而已。任其泛滥,只会成灾。

藏婚(21)

长久的静默后。我说,谢谢!莲,真的感谢你。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去,死丫头,这次不骂我了?她白了我一眼,笑了。找了条哈达把擦擦包好,放进我的背包里,说既然喜欢,就好好收起来吧。

我进去在莲的零食柜里翻了一盒牛奶,又给她倒了杯白开水出来。

不痛苦了?想通了?莲接过白开水,冲我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当老师的感觉是不是特好?我说,下巴翘起看着她,这女人,得理不饶人啊。

好好,你笑的时候真的很美!莲偏着脑袋微笑着看我。

不笑的时候就不美啊?

很丑。

打死你!我说着,扑了过去。俩人笑闹成一团。

好了好了,别闹了。好好,明天我要跟卓嘎去她的老家,过完年才回来。

去她老家?跟卓嘎?

还有卓一航。卓嘎的母亲就是卓一航要找的人。

半晌,我说,他俩还真是有缘。

你,还在介意?

不了,已经过去了。我甩了甩头。一航,不会再是我的了。

如是最好。莲说。

坐在垫子上,看天上的云慢慢地移动。久久,我转头幽幽地问,嘉措,他也一起去吗?

是的,他是家长。

家长?我冷笑,心里如针扎一般痛。家长,有家才有长啊,他终究是忘不了那个家啊。那么,我算什么?

好好,你又开始尖刻了。嘉措有家,你难道今日才知吗?

莲莲莲,我该怎么办啊?我抓住莲的手臂,突如其来的无助击倒了我。他要跟她走了,说都不愿跟我说一声?为什么?他说他爱我的啊!

爱情的不确定性应该告诉了你,爱了不一定就有结果,付出了不一定就有回报。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啊!莲拍着我的手臂,那眼神,犹如一个长者般慈祥、又如一个智者般澄明。她说:好好,你终究还是不愿放下,你终究还是要继续纠缠。

是,莲,我放不下。我不可能在付出这么多的感情后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静转身,我做不到。

你不觉得拉萨……并不适合你吗?

不,我喜欢这里的生活,喜欢这里的阳光、蓝天、白云……我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说。

可是,你在这里不快乐,你并没享受到蓝天、白云带给你的宁静和安详,相反,你一天比一天烦躁,一天比一天不安。

在其他地方我就能不烦躁,就能安静了吗?

其他地方没有嘉措,没有卓一航。莲轻轻地说,却一针见血。

跟莲聊了一下午,她一直试图说服我放弃一些东西,说那些东西不属于我,勉强得来只会更添烦恼。我也想说服自己放下,离开拉萨、离开嘉措将是最好的选择,可脑海中却一幕幕地回忆起过去我和他在一起的情形,雨夜里被他拉着奔跑在宇拓路的青石板上、那个藏式小院里的纠结缠绵、八廓街深巷里凄婉的月光……这些,今生还能忘得了吗?

让我下地狱吧。我萎缩于地,哭着说,莲,你让佛祖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吧,我真的放不下啊!

好好,好好,你这是何苦啊?莲抱着我,声音也充满无奈。

卓嘎

走的那天,琼宗和仁钦过来送我们。琼宗还给了我一条帮典和一条围巾,说请我带给她阿妈和嫂子。我点着头,放进行李袋里。

莲和卓一航早早的来了。

嘉措指挥朗结和边玛把买的蔬菜、啤酒、面粉等搬到楼下的车里。莲拉着琼宗的手,叫她要想开些,说既然决定了要跟仁钦,就要有思想准备,未来可能会有很多困难,但不能放弃,不能气馁,更不能伤害自己。

藏婚(22)

琼宗点着头应着。我笑莲婆婆妈妈的,好像生离死别似的。

“好吧,只要你们好好的,我就很开心。”莲也笑了,拍着琼宗的手,“咱们下去吧,免得卓嘎又说我像老尼姑一样的啰唆。”

“看你们一大家子回去过年,羡慕啊。我们是不行的了,过两天阿爸啦、阿妈啦还要来,今年看来只能在拉萨过了!”仁钦笑着,帮着朗结抬米袋。

“你阿爸、阿妈要来?”拉着琼宗手正要出门的莲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向着仁钦,急切的语气让所有忙活的人都抬头看她。

见莲正盯着仁钦,眼神有些凌厉。从来没见莲用这样的眼光看人,她一向是温和的,平静如水,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今天,她是怎么了?她在担心什么?

“是啊,莲,不过你放心,我们俩都商量好了,到时由他陪着父母,我还住在小屋里。我们不急在一时,没事儿的。”

“琼宗,能瞒得了吗?你们那么多老乡都知道你跟仁钦在一起,万一谁说漏嘴了呢?”莲转头看她,语气有些急促。“不行的话我可以留下来!”

“去吧,你不是一直都想去藏东看看吗?我没事的,放心吧!我已经想通了,就像你说的,既然决定了要跟他在一起,就一定要有思想准备,他的家人不可能一下接受我的。就算他们知道了,来打我、骂我都没关系,我不会放在心上的。”琼宗说道。

到了楼下,见卓一航正帮着往货车上放东西,便拉了嘉措过去,给他们作了介绍。卓一航见到嘉措好像有些吃惊,两个男人彼此打量了一下,同时伸手——“你好!”

莲笑着走了过来。“一航,嘉措是卓嘎的家长,他可是地主哦,咱们这次得麻烦人家呢!”

“那就请嘉措啦多关照了!”一航笑着说,“上车吧!”

我爬到车的后座上,见莲还在下面,拉着琼宗的手不放,再三叮嘱琼宗有事一定打电话到村里,或是等她回来。我们笑她快成琼宗的妈了。不就是仁钦的父母来看儿子吗?有什么呀?他们俩只要小心一些,不被老人发现就行了。

我和嘉措、莲上了卓一航的车。另外一辆客货两用车拉着我们此次买的年货,朗结开车,边玛和宇琼跟他在一起。

车子驶出巷道,无意间见巷角有个熟悉的人影闪了一下。是好好,莲的朋友,那个漂亮*却不喜欢我的汉族姑娘。想起见她的情形,每一次都那么漂亮、那么张扬。为什么此时的她,眼神那么忧郁?

车子慢慢驶上街道,回过头去,见好好已经追了出来,正站在街边,望着我们的车,那眼里,有太多的不舍和痛楚。街道冷冷清清,空旷的街上只有她一人,显得那么无助和凄凉。她,是来送卓一航的吧?记得那次在莲家里的阳台上,她靠在卓一航身上,娇笑着把两个大拇指交叠在一起告诉我他们是情人时,那是多么的娇艳和美丽啊!情人、情人,彼此有情才能在一起的人啊。不管我和她彼此有多不喜欢,在这一刻,我同情她。只有爱了,才会有那样的眼神,才会有那样的痛!

当我们的视线碰到一起时,她眼里的痛楚瞬间转化成了仇恨,凌厉的眼神刺得我心里一寒。她在恨我吗?为什么?就为那次阳台上的不愉快?不至于吧,这一生我们要跟多少人相遇啊,难免会有自己不喜欢的、不投缘的,如因此就恨上对方,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我拉了莲一下,朝好好站的地方努了努嘴。莲回过头去,也看到了好好,想招呼,但终究没发出声来,只是悄悄向她挥了挥手。txt小说上传分享

藏婚(23)

车子驶出了市区,上了川藏公路。

“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我和莲坐在后座,她看着车窗外飞速而过的青稞地,又一次叹着气说。

嘉措坐在前面,闻声回头笑。“莲,你是不是神经过敏了?”

卓一航开着车也笑了。“她的第六感又在作祟了。莲,你能不能集中注意力看一下风景,看哪儿值得咱们停下去咔嚓两张?”

“但愿是我多虑了!”莲收回目光笑了笑。“我很怕这种感觉,每次出现这种状况,就会发生不好的事儿,但愿这次是个例外。”

“什么感觉?”看着莲,我好奇地问。

“说不清楚,就是心里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莲笑笑,说。

这时,从后面那辆小货车里传来康巴汉子的歌声。那三人,正开心地你一句我一句地唱着跑调的歌。

到八一镇是下午五点,西藏的冬季一般是八点天才黑尽。我们决定赶到鲁朗住。给车加油时,遇见两个司机,听说我们要去藏东的某个县城,他们都劝我们别走了,回拉萨吧。说是藏东已经下了好几天雪,很多路段积雪很深,特别是前面色季拉山的背阴面,冰很厚,特别滑,出事的车很多。

听他们这么说,我们全体下车,集中在一起开了个小会。莲问大家怎么办?是继续往前还是回拉萨?大伙都不说话,一起看着她,特别是我,几乎是祈求地看着莲。实在不想回拉萨,想我的草原,想我的黑鹰。

莲似乎看懂了我的眼神,她点了点头说:“好吧,继续往前!”然后朗结说他没问题,跑长途什么样的路都走过。卓一航有点担心,他说雪道以前倒是开车走过,但开车走冰雪路却没有经验。

“色季拉山海拔七千多米,一面悬崖,稍有不慎就会跌入悬崖粉身碎骨。背阴面就是夏天也结冰,养路工人常常撒上沙子以增加轮胎的摩擦力。估计这样的天气撒沙子是不管用的,再说养路工人可能也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上山,看样子,冰应该很厚。咱们有防滑链吗?”莲环视着大家问。

“我车上带有一副,朗结车上没有。”卓一航回答。

“朗结,如果给你的车套上防滑链,你有把握过去吗?可不能开玩笑!”莲看着朗结说。

“没问题。我跑樟木时,翻甲措拉山,都是冰雪道,不过……不过……冰那个……不厚啊!”朗结抓着头发说。

“这样吧,过冰雪道时让边玛和宇琼挤在我们车上。朗结,不是不信任你,是要对他们负责。”

所有人都看着莲,不明白她为何作此安排。朗结虽说开车时间短,但毕竟有走冰道的经验啊;一航,他自己都说没信心的。

“莲……”嘉措看着莲,迟疑了一下,终究没说出自己的怀疑来。以他对莲的了解,他相信莲这样安排总有她的道理。

“你真的相信我?”卓一航傻傻地问。

“切,谁信你了?我是信任我自己!”莲开玩笑地说。

“莲姐,我明白!”朗结看着莲,信任地点了点头。“你们的车比我这辆好!”

“我看还是他们坐朗结的车好一些,最好你们都挤过去,我实在没有把握。”卓一航说。

“如果朗结没事,咱们就不会有事。”莲淡淡一笑,“走吧,油加好了!”

她带头上车,其他人面面相觑,上了各自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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