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日,胡志军的外婆满八十大寿,爸妈,弟弟妹妹一家都去了。胡志军下午请了半天假,在爸妈的催促下火急赶到。大舅舅今天亲自主厨,二舅舅姨父负责男宾接待,妈妈和大姨三姨负责女宾的款待。外公的兄弟姐妹,外婆的兄弟姐妹都来了,大家坐在吊脚楼上欢天喜地,说说笑笑。不是喜事,一大家子很难聚在一起,说谈家事。他们带来的小孙孙和这边的小孙孙在晒谷坪里玩游戏,吵闹声加上欢笑声打破了山村的宁静,陆续而来的亲朋好友鞭炮喝彩声祝福声更加增添寿宴的喜庆气氛。
胡志军轻快地跑来,就只买了三大团特响的浏阳鞭炮,从进村口开始放炮,一直放响到家门口,引来了大家子对他的欢迎阵势。炮声响毕,几位早来的表兄弟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还是你潇洒,又回到单身自由生活了,多自在啊!”
胡志军装傻地笑笑,叹口气说:“别提了,哪有你们自在,无忧无虑的!一家不知一家愁!”几兄弟去了楼上,跟老一辈的打了招呼,拿了象棋,立马开战。
夜晚六点钟,大伙吃完饭后,又开始玩乐。请来的乡村的阳戏剧组在晒谷坪摆起了舞台,简易地铺了大红毯子在水泥地上,把音响和电子琴道具都摆在廊檐上。先试了音后,一首响亮欢快的《好日子》音乐响起,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清亮的嗓门伴着音乐节拍唱了起来,大家都说唱得好,纷纷放下了手里的牌和棋子,停止了话语都来听歌。紧接着歌曲、相声、小品、器乐演奏一个节目挨着一个地上来。别看是那么小的乡里小剧组,节目还是很有吸引力!节目都是些农村题材的故事,有傻子娶媳妇,农村娃学写字,放牛趣事,丑妹出嫁,不孝三个儿子等故事。说的都是乡音方言,更显得有番味道!那神情韵味十足,绝不亚于央视节目。看得大家捧腹大笑,楼上楼下都站满了人。六个多小时的戏安排的满满当当,八个人轮流着上,各个能歌善舞,即兴表演随手拿来,不错!确实不错!
凌晨了,乐团休息了。这里的男女老少才开始忙着说话,三五成群地聚集说话,玩牌,打麻将。胡志军正好和兄弟们继续象棋厮杀,突然闻得母亲喊他上楼,有事找他。
他几步跑到楼上,进到外公外婆的房间,只见舅舅舅妈,外婆外公的兄弟都在。外婆是今天的大寿星,她先开口说:“军军,你跟那个菊香姑娘的事,怎么样了?又过了快两个月了,准备什么时候订婚?今天大家都在,就不用另外再费神通知了。问你爸爸妈妈,他们不清楚你的事,我只好问你了。”
妈妈在旁边说:“现在是儿大不由娘,我们是管不了他了,他哪里听我们的,我们也不好强迫的。毕竟是他们一辈子的事,他们自己做主,好坏都不用怨恨大人。”
大家都笑脸看着他,他真想把这事丢到脑后,暂时不要记起。被外婆一提,不得不烦躁起来,这么多人,也不好使性子。装着无所谓地说:“这事不急,订不订婚都无所谓。”
妈妈瞪着眼睛看了一眼他,有些生气地说:“今早上,她妈妈还打来电话,说肚里的孩子都四个多月了,问你要等到什么时候?还有四个多月就出生了!”
胡志军看着妈妈,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地反问:“就四个多月了?这么快?”
大姑婆笑着说:“军军又要当爸爸啦,大喜事!男的就是粗心,当年我生福娃娃,他爹到外地修路回来,人家说你老婆生了,他还不信,说哪有那么快啊?可见男的都不记事。”
大舅舅不赞同地说:“谁说男人都不记事,我家两个儿子什么时候生,我都算得很准。在快生的几天,我一步都没有离开。老婆还说我懒,赖在家里不去做事。她自己都没我算得准。”大舅妈笑着,对他嗔怪地瞪了几眼。
外公看着胡志军,一本正经地问:“你还没想好要娶人家姑娘?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孩子都有了,还考虑什么?好也是过,差也是过,这日子好坏要看你作为男人有没有本事?你能干,老婆听你的,日子就好过,你不能干,老婆就会骂你,日子就不好过!做个男人就要爽快些,做事利落。不要得个芝麻小事想来想去,婆婆妈妈纠缠不清。成不成,结不结婚?一句话,一个字就行!”
二十多个人,四五十双眼睛都盯着胡志军一个人看,让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他捡了个空地坐下,低头想了一下,才强笑着说:“你们着什么急?到时候准备来喝酒,把肚子放大些就行!”
大家听了,三姑公笑着说:“好,又有酒喝!到时候都来热闹热闹,再大战三天三夜,牌局麻将不断,玩个痛快!”其他几个喜爱打麻将的也笑着赞同。大家开始起身,在房间里摆了三桌,其他的人到隔壁房里开了两桌。只见麻将往桌上一倒,四个四个一桌,稀里哗啦开码长城。
胡志军被这样一问,心里落到了低谷,没有心思再玩了,一个人晃悠晃悠来到老太公房里。跟太公招呼了几句,便一头躺在太公床上,满脑子的结婚,结婚!最后昏昏睡去。睡梦里,梦见一个小孩子可怜巴巴地站在一个木房子门口,在那里喊着妈妈。他走过去,问那孩子:“你妈妈哪里去了?”小孩子说:“妈妈走了!”他蹲下身子,看着他问:“那你爸爸呢?”孩子很快地说:“我没有爸爸!”他明白了,原来他是私生子。于是问:“你妈妈去哪里了?”小孩指着屋里的房间,他顺着小孩手指的方向走了进去,只见一个女的被绳索勒住了脖子,掉在房间的木梁上。他仔细一看,竟然是菊香!她的眼睛鼓着,死不瞑目!他一下被吓傻了,赶紧把她抱了下来,却觉得她异常地沉重。抱着她,他禁不住心痛地抽泣起来,心想:“是我害死了你,菊香,是我害死了你!”
他被自己的心痛哭醒了,只见老太公在另一头睡下,一只脚正好压在他的身上。他这才觉得是一梦,把太公的脚放下,深深地出着气!安定还在怦怦直跳的心,深吐着气来减轻胸口的压抑。他突然想到,还是结婚吧!结婚,为了孩子,为了责任,也为对得起自己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他更多地想到了门面,门面以后就是自己胡家子孙后代的。自己这辈子靠那点工资,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给子孙买下那些门面和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