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 浮舟_深宫朱颜镜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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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浮舟(1 / 2)

的混乱陛下即刻知晓,几个时辰后,我才包扎好伤口,他就到了兰若堂,脸色阴沉着,我且以为是宁姐姐出事了,急忙从软榻上跳起来,问:“陛下去见过宁姐姐了吗?她没事吧。”

“她受惊而已,胎儿安稳,朕等会儿再去瞧她,”陛下扶起我受伤的右手,疼惜道,“她或许不如你伤得重。”

我确认沐安无事,心才放下,正视多日不来兰若堂的陛下,被我气走的陛下。

他眼中的怜惜做不得假,但被他冷落许多天,心中终究存了疙瘩。而他最先来探望我,而非怀孕的沐安,虽言是将我放在心上,但并不妥当,我并不想沐安难堪,道:“宁姐姐有孕在身,不比臣妾,陛下应当先去看她。”作势要推搡他。

“阿柔,”受伤的我推不动他分毫,却被他揽入怀中,熟悉的衣香弥漫开来,他的话音仿佛穿透时光,轻声道,“我很久没来看你了,你真的想要我走吗?”

“韶郎还记得阿柔吗?”我裹着纱布的手,笨拙地攀上他衣襟上的盘龙云纹,寂寞寥落道,“以为忘了的。”过去那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的纸笺,近来常会取来翻看,说不想他,那是在骗自己。

“那天发脾气,我吓到你了吧。”我靠在他怀里,蘅芜香从销金炉中袅袅而出,仿佛暗示这些天我与他之间因城阳奉茶而产生的僵持,即将烟消云散。

“是阿柔的错,”我不该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他身上,我与他都只是微微向对方开启了心门,他没有主动探知我的过去,而我也不该妄图走入他的过去,城阳的母亲刘氏,与他该是有故事的,才有那样深的恨,延续到那孩子身上,轻叹道,“许多事是阿柔误会了。”

“阿柔你没有误会什么,”他五指撩起我的脸颊,令我与他双眸相对,温然道,“朕不讨厌城阳,但碍于过去的许多事,无法一夜之间喜欢她,你也需要给朕一点时间。”

但是闵修仪告诉我,陛下不会喜欢城阳,也不打算喜欢!陛下是因为我而做出的退让改变吗?

陛下说得十分诚恳,我愈加歉疚。然而城阳此刻就是我与他心间的刺,日后还是避开城阳的话题为妙,何必勉强陛下。陛下戳了戳我的受伤的手,道:“还痛吗?”

其实是五六道不深不浅的血痕,沈未病则硬是将我的手裹得里外三层,笨拙如同熊掌,看起来亦是十分严重。我摸了摸裹着纱布的手,笑言:“就是被猫爪子多挠了几下,没什么的,只是阿柔好些日子不能活动右手,韶郎也暂时听不到阿柔的琵琶了。”

他闻言一哂,紧绷着的脸稍稍舒缓,怜惜道:“你太用劲,才会被抓得重。”

他似是在嗔怪我的不顾自身安危,我粲然一笑道:“毕竟宁姐姐怀着陛下的孩子,不容有闪失。”若不是我一心护着沐安,那孩子恐怕已经没了。

听得孩子二字,他眸光倏尔黯淡,道:“秦氏纵猫行凶,朕已下旨将秦氏关押到暴室了。”

近来风光无二的秦氏,如此轻易就被他打压到暴室,可见帝王无情之言,我忽然为秦氏感伤,生出可怕的念头,他会如此待我吗?我即刻否定了这念头,秦氏是宠姬,陛下有宠而无爱,我与她怎会一样!

秦氏固然自作孽,不可活,但若无幕后指使,她绝不敢明目张胆地使坏。而且她今日的惊恐绝不能假装,她历来不是个演技高明的人,喜怒俱是写在脸上。那暴室是屈打成招的地方,恐怕秦氏来不及交代幕后主谋,就会被酷刑折磨至死。

我遂劝道:“猫乃畜生,性情难以掌控,且以今日所见,并非秦氏有意为之,她虽有嚣张跋扈一面,不见得有敢存谋害陛下血脉之心,陛下判得未免太重了。若是因畜生之祸,而引发人命,太罪过了,阿柔与宁姐姐俱不会心安。”

陛下缄默不语,并不认同我的说法。陛下当时并不在场,与他汇报此事的大概是陆昭容,更容易令他相信祸起秦氏,无数宫女内侍见证,以秦氏历来性情,纵猫行凶,十分顺利成章。

“陛下权当是为宁姐姐的孩子积德,可好?”

我虽有直觉,陆昭容那抹笑意,一直停在我心间,难以消逝,却毫无证据。若我直言心中怀疑,谁人会信,毕竟畜生闯祸由不得人,更会被人反咬一口,唯今之计,先要保全秦氏,慢慢追寻线索。

陛下还是听了我的意思,将秦氏改为关押在掖庭,降为宫婢。

明贞夫人无缘无故送给新城公主的猫,先是熹嫔抱至空江楼,最后辗转到最有陷害沐安动机的秦氏手里,猫突然发狂,一切顺理成章地令人怀疑。猫的主人熹嫔首先值得怀疑。

此事与她多少有关联,隔日熹嫔惶惶不安地带着新城,向我与沐安道歉赔礼。新城不懂事,只惦记着猫被人带走,哭着问熹嫔索要。虽说是赔礼,熹嫔大半时间都在哄着新城公主。

沐安恰来千绫居瞧我的伤势,见着新城也觉得可怜,同情道:“没了这只猫,新城公主很伤心的吧。”

熹嫔用力地帮新城擦眼泪,抱怨道:“早知道就不该养这个祸水,幸好陛下宽厚,二位妹妹又从旁劝着,只罚了半年例银,也没有牵连太多的人,只是那个养猫的内侍被拖去仗毙。”

我才想探问熹嫔关于那养猫的内侍,是否给猫灌下了不该吃的东西,猫才突然发狂,如今这线索算是断了。

熹嫔劝着女儿,甚是心烦,也怪她平日太宠新城,新城特别娇惯,发起脾气难以收拾。我转念一想,以熹嫔的爱女之心,应该不会假手女儿的宠物,谋害沐安,瞧她如今为女儿忙得焦头烂额的模样,透着无奈。

沐安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我也不愿多言,引得她担忧。上午又督促城阳习字,午膳后有些疲累,碧茹打着扇子,我略略靠在罗汉床小憩。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沈未病就如约而至,我令碧茹下去准备茶果,有意驱开旁人,殿内独留我与他二人。

如今的我已坦然许多,然而撤去幔帐相隔,二人终究尴尬,今日相见却不是为了我与他的纠葛,我徐缓起身,问道:“拜托沈大人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他将一囊锦袋搁到我眼前,叹惋道:“容华猜得不错,这里头确有蹊跷。”

那日沐安抚摸猫儿后,猫才开始攻击沐安,而细想我受伤的部位,握着散落佛珠的右手,伤的远远比左手重,可见佛珠必是关键。

我轻扯开锦袋,将十来颗佛珠倾倒在案桌之上,滴溜溜的圆润迦南佛珠泛着慈悲的光,谁会料到这是害人凶器,盖是皇后所赐,宁姐姐才整日戴在手上,却险些害了宁姐姐的孩子,

我拾起颗珠子玩赏,道:“是珠子上涂了什么吗?”当时皇后赐下白瓷观音与佛珠,照顾沐安的侍医周祁检查过佛珠,告知我并无问题,眼下最怕周祁被人收买,才对我撒谎。

“问题不在珠子,在于缚珠子的绳子,”沈未病闲闲地瞧着我滚动佛珠,道,“那绳子是用鼠皮磨制而成,猫嗅到老鼠气味,自然会攻击戴上佛珠的人,加之没用任何香料遮掩气味,那只猫嗅到了,才更加暴躁。”

我从几十颗珠子里挑出那根不起眼的绳子,被我扯成两段,不觉一阵恶心,以鼠皮磨制而成,为了不着痕迹,真是煞费苦心。我更确定幕后有主谋。

我小心将证物佛珠与绳子重新装入锦袋,道:“谢大人费心。”虽然如今以我的地位,并不需敬称他一声大人,可直呼官名,但在内药局一年多养成的习惯,依旧难以更改。

“这不是什么难事,”他眼中显出怜悯,欲言又止,温然道,“上次是因我医道尚浅,才连累你的。”

沈未病知晓我因人下毒而小产的来龙去脉之后,愈加自责歉疚,除却他、裴裳、乔希,恐怕再无几人真心关怀我的痛楚,幸而依靠宫内旧识才度过难关,心内不禁一阵酸涩,道:“大人不要再说生分话,除了大人,我也再难找到几个可信之人。”

沈未病淡然道:“宫内艰险,你一早就知晓的。”他没有唤我容华,恍惚间,他又成了那日端坐于我身前,殿选前替我把脉的侍医。

而我仿佛也是那尚未至及笄之龄的豆蔻少女,而非人妇,心思纯净如琉璃,并无如今的前后顾虑、举棋不定。依旧是当年的笑容,平静道:“争上枝头,红颜泣血,小女只求一份安宁。”

可惜今时今日我的手已染上了旁人的血,不能回头。淡然中渗透了太多宿命难逃的无奈,满心要逃避此生注定唯一的夫君。先是毁画,反而被明贞夫人阴错阳差留下,再是下药自伤,却又能在快雪楼、天禄阁遇见韶郎。兜兜转转,几次错过,几次相遇。才成就今日姻缘。

我眼中流露无尽迷茫,沈未病劝慰道:“宫内皆知陛下待你与众不同的好,你心里也欢喜陛下,那么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不该记得的也都要忘记。”

当年我恋慕他的心十分彰显,他不会不懂,如今才更要忘记。我虽不如沐安依靠记忆而活,却也舍不得将记忆删去,而偏偏又是他再劝我遗忘。

“不为旁人,为了你自己,再是痛苦,也要好好活着,”沈未病,柔声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力帮助你,阿柔。”沈未病自然流露出的关怀,对我许下不轻的承诺,若不是清楚这是他的习惯,我只怕会又一次会沦陷在他的关心中。

然而此刻的我先是一愣,抑制即刻从脑中跳出的韶郎影子,而后更惶恐不安地质问道:“大人怎么知道阿柔这个名字的!”除却父兄,小名只能被夫君所知,宫内知道的寥寥可数,记得我从未告诉沈未病,他那句阿柔从何而来!

“臣不巧听到陛下与容华的对话,”沈未病略显尴尬,道,“臣失言。”

曾经做梦都想听他喊我一句阿柔。今天听来,我心中已然无了曾经的期待,亦没有勾起那些深埋的情愫,他身上所有令我悸动的气息,仿佛都化为一缕香烟,手心只残留记忆灰烬,空有无限惆怅。

我不再有任何虚妄的揣度,我想在他心中,阿柔,就如唤自家妹妹那样自然,不带任何越矩的念想。

碧茹入内摆好茶果,沈未病因为失言而急于告退,碧茹沏茶,按位次放好茶具,我客气挽留道:“时日还早,大人再坐一会儿吧。”

他辞谢道:“容华抬爱,只是臣还有些私事,要尽快赶回北邸。”

沈未病急于起身离开,我自是不解,我并未怪罪他的失言,仅仅好奇于北邸又是何处。

最后还是一旁碧茹的同情叹惋替我解了疑问:“沈大人又是去陪故去的娘子了,这个月初一是他娘子的忌日,其实自打那位去世后,沈大人就搬回沈府老宅了,但每年的五月他都会回沈府北邸,独居半月,茹素吃斋,并请师傅每日于北邸念佛安抚亡灵,年年如此。”

曾经怨恨过那位夫人,恨她的阴翳一直笼罩沈未病的生命中。如今却生出怜悯,她如若不是早早辞世,那么帝都又将多出一度人人称羡的夫妻恩爱佳话,如今却徒生人生自古有情痴的哀叹。

七年了,那位夫人,他依旧不肯忘记。可见忘却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做不到,我也做不到,或是需一瓢忘川之水此生才得解脱。

佛珠为昭阳殿所赐,皇后自是首先需要疑虑。但以皇后寡淡向佛之心,而且她屡次与我提及因果循环,仿佛是要为右腿残疾的皇长子赎前生罪孽,她不像是做恶之人,除非皇后并不如表面所见那样清心寡欲,她要保住她儿子的地位,爱子之心,令她甘愿自坠地狱。

我将那囊佛珠递到陛下眼前,道明事情原委。又暗中着人抓来一只猫,令宋拓当着陛下的面演示一遍,那只猫将托盘上重新用那根绳子串好的佛珠,奋力扯断,打得一地都是。

宋拓及时抱走了猫,而我默默俯身拾起佛珠,陛下沉默地剥松子,却不食用,只逐一地摆在茶盘上,不肯给我回复。毕竟牵涉皇后,而皇后背后还隐匿柳氏,良久我收好佛珠,与他一道剥松子,他才问道:“佛珠在宁氏那儿,没被人做过手脚吗?查过身边的侍女吗?”

“因为皇后所赐,不敢怠慢,宁姐姐一直贴身佩戴,寸步不离,无人有机会偷换,”我肃身一拜,道,“皇后娘娘慈悲为怀,臣妾也不信是皇后。其中定有蹊跷,臣妾斗胆,还请陛下彻查此事。还皇后娘娘一个好名声,为容嫔讨个公道,不得纵容皇后娘娘身边小人作祟,残害陛下血脉。”

陛下手心挽住粒粒佛珠,思虑片刻,徐缓道:“那么此事就交给陆氏去办吧。”

虽言猫是明贞夫人所赠,佛珠是皇后所赐,那么陆昭容的笑意,只是我恍惚失神的错觉吗?我决然不信,若陆昭容染指,指不定又是颠倒黑白,遂请道:“既然此事是臣妾挑起,臣妾愿意一查到底,不劳昭容费心。”

“你还动不得昭阳殿,”陛下扑了扑手里琐碎的松仁薄衣,洞察到我的心思,退而道,“不过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就去辅助陆氏一起查出真相。”

陛下一言,才明晓他的盘算,我区区容华,绕开执掌后廷的陆昭容,与昭阳殿的正面交锋,不免多方交恶,不但无益,反而会激起柳氏反弹,陆昭容出面尚能挡去一半是非。

至少争得了参与的权力,我一拜为谢,陛下叮嘱道:“记得不要伤了皇后。”

旨意传遍后宫时,我与陆昭容已到了掖庭,着手审问秦氏。秦氏初见我时满口谩骂之词,待到陆昭容镇定自若地踏入囚室,秦氏即刻被她的气势压得不敢言语。

纵然是审问犯妇,陆昭容依旧妆容精致,毫不含糊,衣上熏着香味可沁土石的荼芜香,徐徐弥漫,我与她靠得近,仿佛身上也染了此种衣香,珠钗步摇,赭紫色妆花缎蝶恋花礼服,与昏暗破落的囚室格格不入。

掖庭令麻利地搬来两张椅子,陆昭容厌弃地瞧了眼稍稍磨损的红木椅子,发间累丝金凤轻晃,毫不给掖庭令面子,坚持站着审问,我亦只好陪着。

秦氏急于为自己洗清罪过,硬说是熹嫔给猫下蛊,把猫塞给自己嫁祸,然而当日摆明是秦氏不肯将猫还给熹嫔,又挑起事端,熹嫔才是无端被她拖下水。

熹嫔跟随陆昭容的日子多于秦氏,秦氏往熹嫔身上泼脏水,那巫蛊的指控更是会要人性命,陆昭容自是容不得,果断训斥了秦氏胡言乱语,秦氏遂收声不语。

本就不指望从秦氏口中套不出话,谈不得失望,走出晦暗的掖庭,二人行于宫道之上,洒扫宫人逐一退避至道旁行礼,陆昭容淡淡扫了眼那些人,示意她们起身,道:“妹妹聪明伶俐,手段高明,可是看出什么端倪了。”

她话里有话,我平静道:“再聪明也比不得昭容姐姐,妾只是东施效颦,献丑罢了。”曼陀罗毒害我之事,是她身边的颐嫔所为,我转而用到她妹妹身上,只是向她学习。

“你太过谦了,我都未必能像你这样做得干净,除了碧茹,其余人都死绝了,谁能指控你,”陆昭容的面庞缓缓靠近我,卸下掩饰的端庄笑容,露出刻骨恨意,附耳道,“当初差点就抓到你的把柄,颐嫔明明关押了福兰那个贱货,却还是被你的人下毒害死了,又伪装成上吊自尽,刺激还没来得及彻底解毒的凝珠,没料到你在宫内的人脉这么厉害,我只是算错了一步。”

陆昭容的声音仿佛从石缝里迸发出来,尖利得恨不得划破我的皮肤。

我此刻才明白自己曾离毁灭一线之差。原来陆昭容早就识破我借刀杀人之计,她使出欲擒故纵,欲要藉此陷我于万劫不复。最终却因福兰被意外毒杀,陆凝珠毒性突然发作死亡,她满盘皆输,只能作罢,眼睁睁瞧着我将责任推到颐嫔身上,为防我牵扯上她,更请陛下杀死颐嫔,撇清关系。

她早就知道颐嫔不是凶手,凶手是我。

碧茹明明告知我她来不及下手杀了福兰,福兰是被毒杀,背后又是谁在帮我,除掉了扭转局势的福兰。

“娘娘说什么,妾都听不懂,”折下的蔷薇刺划破我的手指,滴下鲜血,我镇定道,“娘娘对妾有太多误会,只是有什么,请只针对妾苏氏,不要对旁人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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