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不知道是否自己有选择的余地，或则他的骨子里本就向往另外一种生活，他答应了海哥，给他做事。不过海哥给他的工作他却不敢恭维。海哥在体育馆下面有一个很大的仓库，有三百平甚至更大。里面堆满了各种饮料和酒类。石头的工作准确的说是在这里打杂：有车来了，石头就和另外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把货物搬上货车或则把车上的货物搬进仓库；有电话来了，石头需要在仓库里找出别人需要的酒类饮料，在用摩托车送货到各家酒店超市。记账的事情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石头叫她玲姐。有时候小芳姐姐也会过来，她有一家超市，在体育馆旁边，离仓库不过几百米远。她说喜欢砍石头汗流满面做活的样子，像极了他父亲年轻的时候。周末的时候红红也过来，虽然他们住在同一个房子，平时见面的时间却少；红红没说过他读书的事情，也许受他父亲的影响，觉得读书也不过如此，等将来，他们结婚了，石头能继承父亲的事业，也是不错的。石头给妍妍写信说他不想读书了，他要出去浙江打工，石头说了分手的话，说他希望妍妍能考上一个好大学。榛榛和红红的矛盾是结下了，没有了石头的音信，却也不去问红红。

石头开始明白海哥为什么要让他做这份工作，至少，在开始的两个月，他学到的东西已经不少了。他知道永川有一百五十万人口，每年能喝两百万瓶啤酒，三十万瓶白酒，其中有超过三分之二是在炎热的夏天和春节消耗掉的。他知道海哥养着一群酒妹，就是一群美女，她们在饭店工作，给工资的却是海哥，如果她们想要更高的工资，就得卖笑让饭店的顾客喝海哥卖的酒。石头学会了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学会了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学会了什么叫心机。石头还学会了开车，从摩托车到大货车，都是一个开法。石头有了自己的想法，明白了钱的重要，他想要赚钱，想要当大佬。

转眼已经十二月份，石头的工作也有所改变。早上五点，石头酒已经起床，他得冒着寒风去开仓库门，去给酒妹们结算前一天的收获，一般是以酒瓶盖算的。然后发给她们服装。石头打着哈欠，在一群美女的声色诱惑中，心里却清晰无比。每数错一个数字，都意味着他的损失，他必须保持清醒！现在整个仓库，什么事情都是他说了算，玲姐的地位已经在海哥的一句话后降到了第二位，这和他什么事情心里都清醒有数有直接关系。

眼前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她从塑料袋里哗啦啦倒出了半桌子的酒瓶盖，然后趴在办公桌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石头。这个女人叫春梅，在一群二十出头的酒妹中是最大的一个，不过她业务能力出众，倒是一点不必那些十多二十岁的小姑娘逊色。石头也打量着她，姣好的脸蛋，丰满的身材，估计昨晚睡眠不足，有些慵懒，比那些年轻女孩子更吸引人。

“春梅姐，你说个数，我也懒得数了！”跟聪明人打交道，石头是最喜欢的。春梅报数从来不虚，石头也就懒得数。只要其他人的数明白了，最后看总数不差就行。

春梅把一张纸条递给石头，说着些无聊的话。石头拿过纸条，如数记下来。他心里奇怪，以往春梅姐总是第一个交货然后赶回去睡觉，今天却是最后一个交，现在还不回去，说些没营养的话。石头记完，又花了两分钟把总数加出来，把账本放回办公桌的抽屉里。

“春梅姐，今天不困啦？”石头说着话，从桌子上的一个盒子里拿出一袋咖啡，冲上热水，递上前去，“吃过早饭没？要不我请你？”

“没呢！不想吃！你陪姐姐说会话吧！”春梅的话差点把石头吓了一跳。这大冬天的，不过三四个小时到早上九点，仓库半个人影都没有。平时石头这个时候都会拿出课本学习，他还是想参加高考的。虽然貌似一种幻想，石头却坚持下来了。既然别人都这样说了，石头自然不好拒绝，他拿起旁边的电话：“李哥啊？我是石头啊！一会的早餐多给我送一份来，谢谢啦！”石头转过头来，看着春梅姐双手抱着杯子一点点喝着滚烫的咖啡，别有一番风情。

“春梅姐，有事吗？”石头不是不擅长和人聊天，只是在这样暧昧的气氛下感觉有些别扭。他倒想眼前的人快点离开，他也好做自己的事情。

这时候，门被拉开了，从外面冲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大汉，骂骂咧咧地冲到春梅面前，扯着他头发就往外面拖。春梅哭喊着摔倒在地上，挣扎着不要跟他出去。

“哥们，这是我办公室！”石头用平常语气说了句，人却坐在椅子上没有动。那人却仿佛没有听见石头的话，完全不理会他，依旧拉着挣扎的女人想要把她拖走，嘴里还“贱女人，死女人”的骂着。

石头站起来拿起旁边的一个红酒瓶，狠狠地扔了出去，‘咣’地砸在大汉的头上，碎裂开来。大汉放开女人捂住头蹲了下来。

“第一，没人敢在我办公室里闹事；第二，对女人温柔点。同样的话我不想说两次。”石头的语气仍旧平常，却有一种威严。

“你龟儿~”大汉的话没有说完，头就跟石头的脚亲密接触了一次。石头上前，拳头对着地上那张丑陋的脸就是一顿好k！直到旁边的春梅清醒过来，拉住石头才罢手。

石头坐回到椅子上，看着春梅，希望她能解释是怎么回事。他可不想给人当枪使。那地上的中年大汉的抗击打能力显然超出了石头的想象，正努力往门外爬去。

“站住！我办公室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看着大汉唯唯诺诺的样子，石头从心里鄙视这种欺软怕硬的家伙，“这瓶葡萄酒198，你不用陪啦？还有这地，不用扫啊？你也别扫，我看见你烦！算52块我自己请清洁工。一起二百五，你交完走人。”其实那酒就是一空瓶，石头纯粹就是敲诈；不过对付恶人，得给点教训才行。

“我没，没带钱！”中年大汉唯唯诺诺地回答着，满眼的恐惧。

“石头，算了吧，我帮他给行不？”看着转眼间变了个样的石头，春梅也有些害怕，带着哭腔说道。

“他是你什么人啊你帮他给？没钱简单啊，留下根手指好了。”石头轻描淡写地说着，丢过去一把红色的水果刀。

“大哥，你饶了我吧！我错了！”中年大汉跪在地上，不断地磕着头：“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女人，我以后再也不找她了。大哥，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滚！”石头厌恶地看了他一眼。

“谢谢大哥！谢谢！”那中年大汉转身夺门而去。

石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烟点上，看了看不知所措的春梅：“帮我把地扫了吧！”

春梅从墙角拿出扫帚，一边扫着地，一边给石头解释：“那时候我才17岁，家里特别穷，就把我嫁给了他。我心里不愿意，但是我们那边女人都是这样，哪里有资格挑人啊？谁家彩礼厚就嫁给谁了。可是他这人脾气特别暴，每次喝了酒就打我，婆婆也从来不管，反而因为好几年我都没怀孩子处处挤兑我。又一次我实在受不了了，趁他出去喝酒的时候跑了出来，这一跑就是七年。这七年我在永川过得也不好，天天陪人喝酒受人侮辱。不过我有希望啊！我存了点钱，给自己买了房子，我想自己做点生意，我没和他领证，也许我还可以从新安个家！可就这个时候，他又出现了。昨晚我回家的时候发现他跟在我后面，魂都没了，赶紧回家把门锁起来。我一夜没睡，自己一个人呆着就害怕；我想他不会在外面守了我一夜吧，我就跑来这里了，没想到他还跟着我！我这都是上辈子作孽啊！”

石头奇怪自己怎么有心情听她的故事，还挺同情她。难道我还是一个好人？石头苦笑着摇了摇头。春梅这时候也把地扫干净了，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石头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用纸巾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轻轻地说：“没事的，以后他不会再来找你了。你去后面睡会吧！醒来就一切都过去了！”办公室有个小间，是个小卧室，平时石头偶尔在里面午休。春梅比石头大了十几岁，却像个听话的小孩子，抽泣着去里面的小卧室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