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趴”的一个脆响在我耳边响起，左脸颊火辣辣的疼。我看了小翠一眼，有人总喜欢在该出手的时候不出手，不该出手的时候抢着出手。如果三夫人刚坐下时，她就倒茶给三夫人，这热水是不是就泼不到我手上了？

小翠柳眉倒竖，喝道：“打你还不服气？该死的恶奴，还不赶紧跪下求饶，不然我打死你这个不值钱的东西！夫人手指娇嫩，你竟敢倒那么热的茶水，你意欲何为？”

我能意欲何为，我留在夏府，只为讨口饭吃，我不想得罪任何人。我跪下，伏地，尽量真诚地说：“对不起，三夫人，是奴婢错了，不该倒热茶给您，请您饶恕奴婢。”

跪地之前，我给了焦急的陶顺一个眼神，我不想把他扯进来。要赶就赶我一个人吧，养父母已经被我克死了，我不想再拉着陶顺陪我饿死。

三夫人像模像样地对着她的纤纤玉指吹气，看了师父和众人一眼，拉长了声音说：“刚刚才担心这些狼崽子们反咬主人，没成想这么快就扑上来咬了，冯师父训出来的徒弟，果然不一般啊。”

“夏老爷请冯某来府，只说教人练武，没说教人奉茶。”

师父冷冷的一句话，将所有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我伏地不动，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黑屋子里，手指伸握间，能抓住的不再有黑暗，却仍然只有自己。

“冯师父不教她奉茶，我可得找人教，免得有一天给我夏府丢人现眼。小翠，带上地上这丫头，教好了再送回来。”

“是，夫人。”小翠答应着，走到我跟前，踢了我一脚，说：“还不赶紧谢夫人。”

小翠比我聪明，她称呼她的主子时，省了个“三”，不明就里的旁人肯定以为眼前这位主子是夏言风的正房夫人，但黑就黑，白就白，我只叫她三夫人。“谢三夫人！”

小翠又踢了我一脚，说：“起来吧。”

陶顺要上前，被饶均拉住了。

香儿突然走到我身边，在我旁边恭恭敬敬地跪下，面带微笑，说：“夫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她摔烂一个杯子，您也不会真跟她计较，对吧？再说了，您跟这么一个粗枝大叶的丫头生气，不是失了您的身份吗？您要是不嫌弃，奴婢给您奉茶，行吗？”

我依然没有抬头，是以也不知道三夫人现在的表情，只听她说：“你这丫头倒挺会说话，哪天见了管家，我给他说说，把你调到我房里去。喝茶就算了，我可不想再被烫一次。”

香儿说：“夫人，茶不合您的口味，您看我们练剑怎么样，全当看杂耍呢。”

小翠哼了一声，说：“夫人喜欢清静，你们打打闹闹的算什么！夫人走累了，要在凉亭里休息一会，你们到别处练剑去吧。”

三夫人口中看家的狗，是不是就是小翠这样的？

香儿拉我给夫人磕了一个头，说：“如此多谢夫人了，那奴婢们就不扰夫人休息了，奴婢们告退。”

师父一直抱着胳膊在一旁冷眼旁观，此时也不言语，率先离开，香儿拉我起来，我们几个徒弟赶紧跟上去。

不想出手或不是出手的最佳时机的时候，就得拼尽全力忍着，一旦出手，就要快、准、狠！师父教导我们的时候，没有说前半句，但现在，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们。

从跪下到起来，我一直没有看三夫人那张脸，看着我们一众人离开，我不知道她脸上的笑容该有多灿烂。

陶顺无奈又心疼地看着我高高肿起的左脸颊，问我：“疼不疼？”

我摇摇头，对他笑了一下。

师父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像他的眼神一样，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他说：“忍，是心字头上一把刀。”

师父的背影，好冷漠。倒一杯滚烫的热茶给三夫人，我是不是错了？在夏府，我自身难保，还想替师父出口气，真是幼稚到无可救药了。

香儿拉着我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当初进黑屋子之前，陶顺也是这么握了一下我的手。我对香儿笑笑，今天，她又一次给我解了围。

师父在腊梅林旁停下，说：“今天暂时在这里练吧。”

朵朵白梅似雪，扑鼻清香，恍如误闯仙境，令人忘忧。

有个师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