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首都师之外的各师师长(首都师当时远在平静的东海岸地区),并且直接了解到他们对发动
一次大规模进攻的看法。他们认为,我军此时无论实施何种进攻都会归于失败,而且,可能
要付出重大的代价。我也发觉,部队在思想上、精神上可以说根本没有做好准备,无法实施
我一直计划采取的那种进攻行动。他们依然具有很大的勇气,随时准备接受我交给他们的一
切任务。但是,部队过于瞻前顾后,这里看不到一支信心十足、决心取胜的军队所表现出来
的那种特有的热情、活力和朝气。在乘坐吉普车巡视前方地域时遇到的第一名宪兵的那副样
子,使我深感这支部队与我以往所了解的在欧洲作战的部队大相径庭。这个宪兵的姿态、举
止都很正常,无论怎么说都很正常,但是在精神面貌上却有些反常。那种敬礼时特有的麻利
劲,那种机敏、泼辣的言谈举止,那种咧嘴而笑时很自信的表情,这一切都不见了。我始终
认为,这种精神面貌一直是经受战火锻炼的美国士兵所特有的标志。
我沿途遇到了一些士兵,与他们进行了交谈,听取了他们的不满意见。从他们的身上我
也深源感到,这是一支张皇失措的军队,对自己、对领导都丧失了信心,不清楚自已究竟在
那里干什么,老是盼望着能早日乘船回国。要想使这支军队恢复斗志显然有许多工作要做。
有些工作我是可以立即着手进行的。我听着他们抱怨(他们发牢骚时没有情绪高昂的得胜之
师所惯用的那种忿激的腔调,而是带有一种不满的、犹豫不定的语调):食品供应经常不
足,有时不能按时送达而且不热;往家里写信没有信笺;服装不适合这里的气候条件。这些
问题我可以立即采取措施加以解决。我让直升机送来了信笺;命令将厨房挪到部队附近,以
便大量供应热餐。而且,还要求提高口粮的标准和质量。
(当地食品严禁部队食用,因为,有许多食品很容易使那些还不适应当地饮食的人罹患
肠胃玻)我亲眼看到许多部队没有手套,他们的双手在十二月凛例的寒风中冻得通红、皲
裂。我从切身的体会中知道,遗忘一只手套或者射击时将手套扔在一旁再也找不到的事情是
很容易发生的。在欧洲作战时,我有一个习惯,到部队巡视总是在吉普车中额外捎带一些手
套,以便送给路上遇到的、缺少手套的人员。
于是,我立即采取措施,发放了足够数量的手套,以保护作战人员的双手。
我视察过的每一个指挥所都给我以同样的感觉,即丧失了信心和斗志(应当指出,编有
三个师[第3师、第7师和第1陆战师]的第10军当时还示纳入第8集团军的编成)。军
士以上的指挥人员都好象很冷淡,不愿回答我的问题,即使想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些牢骚意见
也不容易。他们闷闷不乐地提供着情况,在他们身上看不到情绪高昂的部队所具有的那股机
敏劲。他们的精神面貌不禁使我联想到了一个英军中尉。那个中尉认出我吉普车上的军阶标
志后,从一座小山丘上一溜小跑地下来欢迎我。
他很精神地敬了礼,报告了自己的姓名、军衔和所属部队。
听说英国旅只有为数甚少的一点人马防守着前线的一个宽大的地段,而且,几乎每隔一
小时中国军队就要发动一次进攻,于是,我便问他对这种形势是怎么看的。
“非常好,先生”。他立即回答,接着又令人愉快地笑着补充说,“不过,我们这儿就
是有点太通风了。”“通风”一词便是他对形势的概括,因为,战线上有许多宽大的间隙地
完全可以让一支军队成连横队通过。
然而,我不能责备我们的部队,他们表现出那样的精神状态是有其原因的。他们在兵力
极其不足、武器严重缺乏、服装和食品不够的情况下被派到了这个不幸的国家,分散地配置
在一个过于宽大的地域内,无法构成有效的战线。这些都不是他们的过错。他们想知道为什
么来到朝鲜,打算让他们干些什么,这也是无可指责的。如果说我们国家进行过的战争中有
一场可以称得上不为人所理会的战争,那末朝鲜战争便是这样的战争。人们似乎忘记了军队
的首要目标——随时准备有效地作战。由于削减军费,我们的武装部队落到了无法有效作战
的地步。可是,我们却让他们用陈旧过时的武器去对材敌人现代化的装甲部,让他们穿着在
美国只适合秋季作战的服装到近似北极气候条件的天地里去作战。
我多次发觉部队缺乏领导的现象很严重,并为此而大声疾呼过。部队不愿放弃某些物质
享受,害怕离开为数不多的公路,不愿在没有无线电和电话联络的条件下实施运动,此外,
在同敌人(我们的部队不久便在火力上压倒了敌人,并在空域和周围海域占了上风)作战时头
脑过于简单。所有这一切都不是士兵们的过错,而应归咎于政府当局的最高决策人物。我在
指出这些问题时恐怕有许多话讲得不很客气。
我实际上是想告诉野战指挥官们,他们的步兵老祖宗倘若真能看到这支军队目前的状况
是会气得在坟墓里打滚的。这支军队是这样地依赖公路,不重视夺占沿途的高地,不熟悉地
形和难得利用地形,不愿意抛开使部队伤亡惨重的汽车而代之以步行,不愿意深入山地、丛
林到敌人的驻地去作战。谈到通信联络,我要指挥官们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恢复祖辈的一些老
办法——在无法进行无线电通信和有线通信时,就利用传令兵来送信;在别无他法的情况
下,也可采用烟幕信号这种联络手段。
我十分清楚,我们的部队兵力过于单薄,无法横贯整个半岛建立一条稳固的战线。可
是,我却不明白,这些部队为什么相互间不进行支援,如师与师之间,军与军之间。
我们装备的榴弹炮射程达数英里之远,所以,在许多情况下,各部队都可以向友邻部队
提供相当大的支援,尤其是翼侧部队之间完全可以连成一气,以便在必要情况下相互提供一
定的炮火支援。
不错,敌人通常在夜间轻装行军,而且比我们熟悉地形情况。他们习惯于这里的气候条
件和清苦生活,可以自己解决口粮问题。他们利用在这里所能获得的一切运输手段如中车、
骡马甚至骆驼等运送所需要的武器和补给品。
这些运输手段不少是中国人从国内带来的。他们也利用当地劳工肩扛背驮地运送武器和
补给品,甚至有时部队自己也背负这些东西。但是,我们变得对公路这样地依赖完全是由于
我们自己不愿意放弃舒适的条件,而不是其他什么原因。我提醒野战指挥官,我们可以进山
搜寻敌人并将其箝制在阵地上。我一再向他们提起陆军的这样一句古老的口号:“找到他
们!咬住他们!打击他们!消灭他们!”
在我放弃了立即转入进攻的打算之后,当务之急便成了做好准备,以对付中国几乎肯定
要在元旦发起的攻势。
我们原以为这次攻势会在圣诞节发起,结果至今尚未开始。
中国军队在人数上超过了我们。但是,我们的装甲部队现在比他们强多了,而且不用
说,我们还握有制空权。我们防兵力不足,无法阻止敌人的夜间进攻。但是,我们采取如下
办法曾获得一次很好的机会,给敌人以严厉的惩罚。这个办法是,在夜间收缩部队,让部队
与部队之间紧紧衔接在一起,到昼间,则以步坦协同的分队发起强有力的反冲击。因此,我
极力要求我们的指挥官占领一系列有利的高地,而且,为诱使敌人在夜间实施突破还要适当
配置部队。
这样,我们便能依靠优势的炮火支援和空中火力支援在昼间将敌人消灭。
我很清楚,我们将被迫放弃一些阵地。但是,我希望部队能在周密地勘察并精心构筑后
方阵地之后有秩序地按照调整线实施后撤。在这个问题上,李总统派给我的当地劳工大队帮
了大忙,他们构筑了供我们后撤时占领的阵地。
我还知道,为了使部队恢复斗志,必须让部队明白指挥人员对他们的安全是关心的,不
会用他们的生命做无谓的冒险,也不会丢下被敌人切断的部队不管。所以,我极力向军长、
师长说明:不允许丢下任何部队让敌人压垮和消灭;要奋力解救被切断的部队,除非主要指
挥官本人通过分析认为,解救这些部队会损失同样多的部队甚至更多的部队。
下面不妨举一个例子说明我们所采取的做法。我听说,某军长在给一位师长的指示中命
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扼守某个阵地。于是,我命令马上把这段话勾销。只有集团军司令本
人才可以向一支大部队下达这样的命令。我对他们说,除非我亲自勘察了地形,观察了现场
的情况,并确定有这样做的必要,否则,我决不下达死守阵地的命令。
军长和师长们对于我的有关配置强大的兵力以便在昼间实施反冲击的指示还是遵照执行
的,但是,我发觉他们助措施不够有力。结果,我们失掉了许多重创敌军的好机会。我知
道,我必须竭尽全力,确保不再发生此类事情。
下面的士兵肯定谈不上有什么真正的失败情绪,但是,总部乃至华盛顿认为我们有可能
被迫全部撤离朝鲜半岛的这种带失败情绪的看法多少会传到下边。十二月底,参谋长联席会
议将如下看法通知麦克阿瑟:中共部队现在十分强大,如果他们全力以赴,完全可以迫使联
合国军撤出朝鲜。
在中国的新年攻势取得胜利之后,麦克阿瑟同意:如果参谋长联席会议不改变其决定
(不向我们提供大规模增援;不封锁中国海岸;不空袭中国大陆;不许轰炸满洲的基地;不
放国民党军队“出笼”),则在没有极其重大的政治原因的情况下,“我们的部队应以作战
情况允许的速度尽快撤离朝鲜”。
我从不认为敌人能把我们赶出朝鲜,也不同意从朝鲜撤退。当然,我是随时准备遵照上
面的命令将这支军队带到任何地方去的——返回日本或者再次越过“三八”线。但是,我认
为,不管什么决定,都应尽量提前作出。这样,如果下达撤退的命令,我便能做好充分的准
备,秩序井然地撤退,将部队顺利地由港口运走。我非常清楚,如果突然决定实施预先毫无
计划的撤退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没有时间搜集足够的船只尽快将部队顺利转移出去;无法预
先周密地部署防御圈;无法按照轻重缓急的顺序合理安排撤退行动。如果做出了撤退的决定
并过早地泄露出去,甚至仅仅出现有关这种决定的谣言,这会对南朝鲜政府产生怎样的影
响,我也是清楚的。因此,我强烈要求,如果做出撤退决定,一定要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
严防走漏风声。
此外,还有一个非同小可的问题,即如何来安置南朝鲜的军队、地方官员以及战俘。我
们决不可将数量上处于劣势而且武器装备又很差的南朝鲜士兵(在以往的艰苦岁月中,他们
一直很英勇地与我们并肩战斗)、李总统及其政府弃置不顾,丢给虎视耽既的敌人。我们只
能坚决履行我们的义务,保障这些人员以及政府和民间机构中曾经帮助过我们的全体人员的
安全,除此而外,没有其他办法。我当时估计,这一类人员的总数接近一百二十万,并且就
此向上面作了汇报。
战俘问题是个很棘手的问题。如果我们真要撤退,如何处置这些战俘,我还没有现成的
办法。但是,我认为,我现在就得将这个问题提到日程上来了,而且,还必须强调一下问题
的复杂性,因为,为了看管这些战俘,我们要派出很多的部队,并且要为战俘拨出大量的食
品和物资。
这个问题以后究竟会棘手到何种程度,我那时当然是没有预料到的。
关于在何种情况下撤出朝鲜的问题很快就定了下来。
杜鲁门总统以其一贯具有的洞察力做出决定:只有迫于军事上的需要,美军才撤离朝鲜
半岛。他授权麦克阿瑟,在他认为迫不得已时,可以自行将部队撤出朝鲜,以便确保部队的
安全,或者完成其保卫日本的根本使命。
可是,我们仍须做好实施远距离后退的准备,我们甚至有可能被迫退回釜山。关于敌人
的实力情况,我们此时了解得仍然不够。敌人每天都在广播上吹嘘,决心要把我们赶人大
海。这一回,我不想组织临时性的防御圈,也不想组织间隙很多的防御。所以,我指定加里
森·戴维森准将(后晋升为中将和西点军校的负责人,在获得将军军衔之前曾是工兵军官)在
遥远的南面设置一道防线,以保卫釜山港地区。于是,戴维森动用了成千上万的朝鲜劳工,
开始规划一个纵深很大的防御地域,构筑大部分堑壕体系,选择炮兵阵地,甚至还设置铁丝
网。我乘坐飞机由低空沿着选定的防线走向飞过,感到很满意。因为,万一我们真的被迫占
领这一防御地域,我们将可以在这里牢固地坚守下去。在我第一次检查该地区工作情况的几
周之后,我再次乘飞机飞越“戴维森防线”,这项工作的进展速度和效率绘我留下了深刻的
印象。我们从未占领过这些位于我们后方大约二百英里处的防御工事,也没有检验过这些工
事的牢固程度。但是,不能说这项工作没有起到丝毫作用。附近贫困的农夫几乎把全部的沙
袋都偷了去,为自己垒墙、垫堤,并且“解放”了大部分铁丝网,对于他们,这些铁丝网就
象市场上任何畅销的商品一样,是很宝贵的东西。
在中国军队的进攻迫使我们撤过汉江之后,前面提到的大部分问题才引起我的重视。在
我担任第8集团军指挥职务的最初日子里,我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在敌人即将发起的这次
攻势上。不出所料,在进行大规模炮火准备之后,敌人中除夕这天伴随着刺耳的中国军号
声、用不堪入耳的蹩脚英语尖声威胁着发起了进攻。这一通宵送交给我的报告清楚地表明,
敌人的这次进攻动用了很大的兵力,我们大概无法抵御。好在我们的后方阵地已经设置就
绪,所以,我此时还抱有这样的希望,就是通过实施强大的反突击给敌人以严厉的惩罚。
元旦上午,我驱车由北面出了汉城,结果见到了一幅令人沮丧的景象。朝鲜士兵乘着一
辆辆卡车,正川流不息地向南涌去,他们没有秩序,没有武器,没有领导,完全是在全面败
退。有些士兵是依靠步行或者乘着各种征用的车辆逃到这里来的。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逃
得离中国军队愈远愈好。他们扔掉了自己的步枪和手枪,丢弃了所有的火炮、追击炮、机枪
以及数人操作武器。
我知道,要想制止这些我连话都听不懂的吓破了胆的士兵大规模愦逃,那是枉费心机。
但是,我还是得试一下。
于是,我跳下吉普,站到路当中,高举手臂,示意一辆迎面开来的卡车停下。另一头的
几辆卡车没有减速便从我身边绕了过去。但是,不久,我还是拦住了一支载着南朝鲜军官的
卡车队。头一辆卡车上的军官没有听懂我的意思,不服从我的示意。不久,整个车队又开动
了。现在,唯一有效的办法就是在深远的后方设立许多哨卡,由我们自己的宪兵在军官带领
下在那里值勤,以恢复对部队的控制。这种办法果然发挥了作用。混乱不堪的队伍重新编成
了许多分队,装备了武器,补充了口粮,并且在各自的指挥宫带领下派往新的防御地段。此
后,这些人大都象训练有素、指挥得当的大多数勇敢士兵一样,仗打得很好。(战争爆发的
最初几天,南朝鲜部队被敌人的坦克吓跑了,但我丝毫也不责怪这些未经考验的部队。很少
有什么东西乍看上去能比敌人坦克更吓人的了。坦克的炮口冒着硝烟,似乎正对着你的脑
袋。它轰轰隆隆地越过了一切障碍想要追上你,把你消灭掉。我甚至还见到过美军部队在坦
克轰鸣着向他们迫近时吓得丢掉步枪、逃进树林的情景——这还是在己方领土上举行演习时
发生的事情,而且,坦克使用的只是些空包弹。)美第19步兵团的一个营在其友邻的南朝鲜
部队崩溃之后,也被卷入了无秩序的退却。那天上午,我在师的伤员后送站找这个营的一些
伤员谈了话,发觉他们情绪十分低落,没有美国士兵在伤势不太严重时通常所表现的那种重
返部队的迫切心情。问题很清楚,要想使部队鼓起所需要的斗志,还有许多工作有待我们去
完成。
总的说来,第8集团军是井然有序地撤退的,几乎带上了全部的武器装备。但是,我们
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在我们的背后,是无法徒涉的汉江。江面上充塞着大块大块的浮冰,有可能把我们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