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在江南的势力经历了好几代人的努力,通过在朝为官栽培势力,把持地方盐政大肆敛财,结交江湖人物广集羽翼,到萧人凤这一代可谓盛极一时,萧人凤是萧家的长子,如今已近知天命的年纪,他自幼师从少林,是现在的少林寺主持弘因大师的俗家弟子,为人处事极为稳当,急公好义,在江湖上享有很好的声誉,自接管水月山庄以来,将一切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萧家势力更胜以往,让萧老太爷十分得意。但让他头痛的却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唯一小弟萧炫羽,虽然也快三十岁的人了,却风流成性,整日里拈花惹草不务正业,还执意另立门户修建了日月山庄,明摆着要与做哥哥的撇清关联,让他无计可施。更让萧人凤心中不安的是,他自己膝下仅有一女,还是后娶的小妾所生,而萧炫羽虽然风流,却不肯生育子嗣,他听说萧炫羽每每与小妾欢爱,必让其服下中药,所以至今并无所出,萧家的香火延续问题成了萧人凤心中的隐痛,他每每觉得是祖上有亏,才导致今天的子嗣衰微后继无人,原想广开善堂,甚至请法师到庄讲经说法,只是碍于父亲的严厉,暂且搁在心里,还没敢在父亲面前提起。但昨日忽而接到管家来报,说萧炫羽将正式迎娶一名女子,虽说来历不明,却是妻室,他不禁大喜过望,觉得弟弟今番似乎改了本性,也许能够从此安定也说不定,他决定要藉此机会好好规劝一下这个小他二十岁的弟弟。不过今日武林大会在庄内举行,届时将选出当今武林的盟主以号令群雄,因为以武力决胜,他是比较看好少林,当然希望师父可以取得盟主的地位,但海沙帮来势汹汹也势在必得,他很有些担忧,于是一大早就起身忙着一应事务,他决定等这事一过,今晚就去弟弟的日月山庄跟他好好谈谈。
毕竟是流火的七月,辰时刚到,武林大会已正式开始。萧人凤望望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感觉今日到场的群雄又增添了好多陌生的面孔,他一面让属下尽心接待着,一面就抢在武林大会开始前宣布了萧炫羽的婚事,他喜气洋洋地高声说道:“今日无论谁家当选,都不要走啊,舍弟明日大婚,诸位一定要留下来到舍弟的日月山庄痛饮喜酒!”众豪杰齐声叫好,他便四下团团一揖,然后忙请比武之人上场。
慕容寒和燕云飞一行混迹于人群中,冷眼旁观台上的剧斗,慕容寒轻描淡写地说:“我看能撑到最后的必然是少林和海沙帮。”燕云飞表示赞同。回头一望,已经不见了迟静之的身影,他忙呼喊道:“迟兄——”心中怪他怎么不说一声就离开了,他匆匆对慕容寒说了一声,就赶快去找迟静之,生怕这位老兄会无端添乱,他观察着,自从前晚在铜镜中见到楚婉儿危险的情况以后,这位老兄的行为就变得反常,反正离最后的决胜还很有几个时辰,他决定还是先去找找看。岂料七弯八拐,就是不见迟静之的踪影。在几乎找遍全庄的时候,燕云飞忽然灵犀一点,想到他可能去日月山庄找楚婉儿了!虑及这一层,他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匆匆向人打听了方位,就也匆匆赶了过去。留慕容寒一人还在武林大会的现场默默观望。
因为慕容寒和燕云飞的刻意相瞒,迟静之到早晨才得知日月山庄将要迎娶的是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他立即反应到是楚婉儿,但基于种种考虑,还是等到武林大会开始以后才实施行动,他觉得这边吸引了几乎全部的注意力,他去找楚婉儿就变得容易一些。他仔细打听了方位,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当燕云飞到达的时候,迟静之已经在日月山庄的亭台楼阁里找寻了约半盏茶的功夫了,可惜还是一无所获。迟静之停在一棵大树浓密的枝叶间,不意看见四名婢女分别捧着大红的喜服有说有笑地走过去,他心中一动,莫不是给新娘子试穿的?他立即悄悄尾随过去。果然在一间华丽的房门前见到络绎不绝的各色人等进进出出,都是忙着喜事的准备工作。他打开折扇,轻摇几下,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敲了一下一个嬷嬷的肩膀,问:“嫂子在吧?”那嬷嬷吃痛地转过身来,夸张地叫道:“这位爷,没事使这么大的劲想要老婆子的命啊?”迟静之就友善地笑道:“我是炫羽的朋友,明天赶早要走,先来看看嫂子。”说着将那婆子一推,就势进了房间。
一名女子背对着他坐在梳妆台前,周围是环佩丁当的一大群丫头婆子在给她试穿的试穿,梳妆的梳妆,瞧那背影不是婉儿还是谁?迟静之心中百感交集,走上前去,只轻轻的唤一声:“婉儿——”那女子如遭雷击,身体顿时一僵,少顷,她慢慢转过身来,看见是迟静之,顿时泪盈于眶,她哽咽道:“是你——”就再也说不出话来。迟静之慢慢走上前去,一屋人都看出俩人的关系非同寻常,一时间气氛顿时十分诡异,有人想要偷偷溜出去报信,迟静之淡淡的说了一句:“都不要动,否则——”他没有说完,但每个人却都被他的话定住了,毕竟都是不会武功的寻常人,谁犯得着巴巴地想送命啊?迟静之将婉儿拥在怀里,心疼地说:“静之来迟了,让你受苦了!”楚婉儿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然而她却说:“你赶快走,不要被人发现,我中了毒,拿不到解药会很糟糕——”迟静之惊道:“静之既已找到你,怎能留你在这虎狼之地!”楚婉儿慢慢道:“我打算明日大婚之时,向天下人揭露他的行径,料他也不能娶我。”迟静之道:“他若不能好好的娶你,恐怕就宁肯让你死了也不会给你解药。”楚婉儿苦笑道:“如今走一步是一步吧,你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婉儿不想拖累你。”迟静之知说她不动,徒留下去只是给她增加危险,遂说:“婉儿你记住,静之不会走远的,会在暗中保护你,你有事就喊一声。”楚婉儿点点头,目送他离开了。然后对那些丫头婆子说:“该做什么就继续吧。”那些人才敢围拢过来,楚婉儿又道:“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想保住性命的话就不要对萧炫羽讲刚刚的事!”一帮人都唯唯诺诺,果然就没人跟萧炫羽提起。
燕云飞在庄内找了半天,不仅没有找到楚婉儿,连迟静之也没有碰见,他只好掠出庄外,正穿行在林木间,不提防有一个声音从树上懒懒传来,:“燕左使,你也是去找婉儿的吧?”燕云飞急顿住身,才看见迟静之躺在一棵大树的枝桠间休憩,他忙飞身上去,急急问道:“迟兄找到婉儿没有?”迟静之点点头,“找是找到了,但是婉儿身中毒药,不肯跟我走——”俩人又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晚上都去守着她,然后燕云飞就赶去武林大会的现场。
远远的就看见台上只有海沙帮帮主铁心一人站着,他正对台下抱拳施礼道:“老朽不意能夺得盟主之位,但为天下百姓计,老朽一定不负各路英雄的厚望,驱除金狗,保我中原安宁!”一片欢呼声四起,铁心微笑着伫立当场,准备接受群雄朝拜。忽然一抹黑影掠过,台上已多了一人,他清朗的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远远地送了出去,清晰地回响在每个人的耳边,只听他淡淡地说:“慢着,要当中原武林盟主——再过了我慕容寒这一关!”
铁心的脸顿时一变,他心知不是慕容寒的对手,他打个哈哈道:“慕容教主,老朽还记得,你不是说过会保持中立的吗?”慕容寒冷冷一笑,“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们中原武林,还轮不到由你这只‘漠北苍狼’来把持!”此言一出,台下顿时渺无声息,各大派均觉得面上无光,虽然刚刚铁心是通过使用暗器的阴险手法才险胜少林寺弘因大师的,但毕竟胜就是胜了,江湖人对暗器是默认的,性命攸关的当口打倒对手就是赢家,无论使用什么手段。但慕容寒这一出头,让不少正直之士觉得是替中原武林出头的,于是就轰然叫好起来。这样一来,铁心知道不比武是不能通过的了,他眼中霎时凶光大盛,率先将手中铁钩一横,左手钩已向着慕容寒的右肩直削过去。慕容寒冷冷一笑,反手将腰间紫电软剑抽出,自下而上地将铁钩格开,顺势欺身而上,一招“凤飞九天”,长剑极其曼妙地挽成蜿蜒的蛇形直奔铁心左胸,铁心急挥右手钩招架,电光火石之间,俩人已斗在一起。台下人人屏息凝气,瞪大双眼,生怕错过了这样顶级的高手过招,要知道海沙帮也很少来到中原,铁心是首次在武林峰会上出手,而慕容寒极少在人前出现,目睹他的剑法的机会几乎等于没有,可惜俩人的出手都太快,只有少数的高手才能看得清招式。不觉百余回合下来,铁心渐渐显出不支,又苦撑了半盏茶的功夫,左手铁钩被慕容寒的紫电软剑削掉一截,使来渐渐不称手,他苦恨慕容寒坏了他的大事,忽然使出一招同归于尽的打法,双手铁钩脱手,旋转于慕容寒的左右两侧,自己更是欺到近前,双掌同时拍出。慕容寒却先振剑将铁钩击落,左手单掌拍出,两股浑厚的内力相接,只听铁心闷哼一声,向后连退几步,慕容寒长剑回撤,在腰间一闪隐没,左掌内力绵绵,又提起右掌拍了过去,铁心再也无路可退,被迫跃下高台,孙氏兄弟立即上前接住,孙天福正欲上台,却被铁心拦住,他黯然道:“你不是他的对手。”两兄弟扶起铁心,不甘地恨恨离去。
群雄寂静片刻,随即高呼起来,各大派也纷纷请慕容寒就任盟主职位,慕容寒却慢慢辞道:“我无才无德也无意担当此任,各位如无异议,就让弘因大师担任吧。”遂跃下高台,消失不见。弘因只好就任,群雄也均觉得这样的结果很是合适。毕竟云教颇有些邪气,其名声不像少林寺这样刚正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