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松了口气,连忙转开了话题,“对了,前两日玄瑛问,什么时候,你能和他回总坛一趟。一是做一些交接,还有,长老会的筹建也需要和教中高层讨论一下细节”上次我和太后议定让玄瑛升任左护法,暂掌教中事务,至于长老会,虽然独孤家出了事,但太后也没说要改变当初的方案,我自然是装糊涂,照旧行事了。
玄瑾挑眉道,“怎么,他着急了?”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玄瑛,不由一笑道,“你也知道他是沉不住气的,倒不是为别的”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才又道,“那个,你可还恨他?他那天也被我整得挺惨,要不,就原谅他吧?”这句话,我早就想说,但总有些说不出口。玄瑛对玄瑾,背叛在先,酷刑凌辱在后,我轻飘飘一句话,就让他原谅,自己都觉得不靠谱儿。可现在两人马上又要共事了,好歹面上总要过得去。
谁知,玄瑾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把我准备好的一堆说辞堵了回去,“恨他?没有啊,我几时说过我恨他?”
我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玄瑾见状,摇了摇头,转身踱至窗边,静立良久,才平静地道,“他总觉得我会恨他,其实,怎么会看到他,就像看到我自己。自私,贪婪,嫉妒,愤怒那个小东西眼中的哪一样,我不曾在镜中见过?恨他?不,只是怜悯而已看着他痛苦,不时再做点什么,让他更痛苦,这感觉,就像在捉弄自己,非常有趣”
我倒这个,老大,您的兴趣果然与众不同啊,我无语了。
这时,玄瑾突然转过了头,望向我道,“陛下,他其实蛮可怜的,对他好一点吧。那个小东西,就是有点蠢,又偏爱耍点小聪明,倒没大的坏处。逗逗他就行了,别把他欺负得太狠毕竟,他已经被我欺负了二十年,够惨了。”说到最后,声音转柔,眼中竟微带笑意。
我已经看愣了情况好像和我当初的想象,完全不同啊。半晌,我才反应过来,问道,“你你当时不是真想杀他吧?”
玄瑾侧头看着我道,“陛下要收服他,我就帮陛下演场戏,让他感念陛下的恩德,不好吗?”
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了,不禁对他的演技佩服得五体投地。想当初,他可是把玄瑛吓得半死,连我都没发现异样。
见我呆愣愣的样子,他脸上神情愈加柔和,抬起眼,望着虚空中的一点,轻声道,“我记得,他小时候白白胖胖,两只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红红的,漂亮得就像西洋瓷娃娃。那时我最爱欺负他,把他弄哭过好多次有一次做得最过分,把他打扮成女孩儿,梳了一头辫子,让他在总坛里跑了三圈。”
我呆了,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玄瑾干这种事的样子,半晌,才问道,“你给他,梳辫子?”
玄瑾回头看向我道,“当然不是我我只对几个师弟说,有次和师父出去,见到一个西域舞姬,发色和你们二师兄一样,梳了一头辫子,十分好看,然后我就走了,当然,转头又偷偷回来看热闹了。我还记得,那时他一身花裙子,边跑边抹眼泪,一头小辫子荡来荡去,简直有趣极了。”
我汗“你,你好像是有点过分”
玄瑾挑眉道,“过分吗?还好吧后来因为此事,他们一起被师父罚扎马步的时候,我可也给他们送过好几次水呢。”
我大汗这回,是真的说不出话了。
而这一刻,他眼中笑意愈加明显。
此时我才明白,为什么上次,玄瑾会中了玄瑛的暗算,对一个你从小欺负到大的人,真的很难产生戒备之心啊。
我又想到,怪不得那次玄瑛会把玄瑾打扮成女人送给我小时不明白,大了再回想,自然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了看来那件事,让玄瑛印象深刻啊这两个人,还真是
我正在感叹,就听玄瑾道,“如今京中事务已了,既然他着急,我这两日就和他联系一下,尽快赶回总坛,把一切办妥。”
我点了点头,应道,“好,诏书早就拟好,太后已用过玉玺,我也盖过私玺了,一会儿就给你。”
玄瑾嗯了一声,然后,犹豫了一下,望向我,神色转为郑重,道,“陛下,还有一件事家兄才学出众,能力过人,如果可能,希望陛下给他一个机会,他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我一愣玄瑾对他这个大哥还真是关心,恐怕,不只是为当年之情,还为了因他之故,让他大哥虚掷了十多年光阴的愧疚吧?于是,我轻叹一声道,“好,这两日,趁你没走,就让他再入宫一趟,我和他聊聊吧。”
玄瑾眸中光彩一现,躬身应了声是。
于是,次日一早,我就在明晖宫的书房中,接见了独孤熙。
他仍是一身白衣,见了我,态度不卑不亢,举止从容优雅。虽然之前对他印象不好,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若论风仪气质,他倒也不输先生,不愧出身世家大族。
开始闲聊了几句,内容无非是对独孤家遭此牢狱之灾,表示关切,对他不幸丧母,表示慰问。然后,话题就渐渐转到玄瑾入宫这件事上来了。
让我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极力游说我接受独孤家的好意,反而一幅不愿多谈的样子,淡淡一句,“一切但凭陛下心意而定,独孤家无不凛遵。”就了了事。
闻言,我一愣,然后点了点头,暗松了一口气。没有逼我表态,这很好。
他见状,微微一笑,躬身一礼。
他这一笑,温和自然,如清风拂体,倒显得人愈加清雅蕴藉,我心中对他的恶感,不禁又减了几分。
他直起身后,略一沉吟道,“草民以为,不论那件事,陛下如何决定,有一件事,陛下都不能坐视下去了。”说着,神情严肃地望向了我。
又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