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阅读_香纱乱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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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第21节:第五章初显才艺(3)

三天后,旗袍做好了,阿云照燕姨留下的地址送过去,在西关大屋那头。

乌黑油亮的纯色把雪白的肌肤衬托得白净透红;竖领把脖子轻轻围住,但在脖子下镂空,露出漂亮的锁骨,柔媚却高贵;盘扣是用银丝绣的蝴蝶,精巧而灵动;下摆开到时兴位置偏上一点,性感而不过分;裙摆处用银丝线配上细碎的花边点缀。阿云帮燕姨把头发盘起,配上银色的发簪,美极了。看得出,燕姨很满意。

“快叫少爷下来!”燕姨吩咐佣人。

“妈咪,什么事?”一把男声从楼上传下来,随即是欢快的脚步声。

“蓝眼睛!”阿云呆住了,眼睛睁得老大老大。约翰也愣了一下,然后冲着她笑。

“约翰,怎么样?”燕姨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笑眯眯地问。

“天!妈咪,你的打扮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让我眼前一亮。”

“就是要让人眼前一亮。ok,达到目的了!”

“这是去参加宴会的礼服吗?到时可一定要赏脸和在下共舞一曲啊,夫人!”约翰左脚半屈伸出右手,做邀请状,逗得大家都笑了。

“对了,这是你春姨的养女,快叫阿云妹妹;阿云,这是你约翰哥哥。”燕姨介绍他们认识。

“阿云妹妹,你好!”约翰冲她调皮地眨眨眼。

“好啊……”阿云一下竟不知做何表情。

吃饭的时候,燕姨不停地给阿云夹菜,也不停地打听春姑太的事。阿云小心地回答着,她总感觉对面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在盯着她看,让她想到了阿红家里那只猫盯着老鼠洞时的眼神。一顿饭下来,都没吃踏实。

问到丹姑太时,阿云说起了最近照顾她的事,燕姨叹息一声,沉默了很久。

“阿云,你多大了?”燕姨问。

“还有一个月就十八了。”

“哦,那……”燕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问下去。

“燕姨,外国很好玩吧?”阿云天真地问。

“这个啊,你可以让他给你说说。”燕姨笑笑,手指约翰。

阿云一抬头,迎面触到那双含笑的蓝眼睛,不禁心一颤,忙低头吃饭。

吃完饭,约翰送她回丹姑太家。虽已是晚上,广州街头还是很多人,很热闹。

“你们那里兴过生日吗?你生日那天,我和妈妈去参加你的生日会吧?”约翰满脸笑容。

阿云站住,睁大眼睛望着他。

“是不是你们那里不兴过生日?可是十八岁是个很特别的生日呀,我十八岁的时候家里还给我举行了成人仪式呢!要不你过来,我和妈妈给你过,我到时还要给你买生日蛋糕。生日蛋糕可好吃了,上面有奶油,还有樱桃……”约翰继续说。

阿云还是没有动,像在自言自语:“十八岁那天,要梳起……”

“梳起?什么是梳起?”约翰以为是什么庆祝仪式,很好奇。

她静静地望着约翰,不知为何眼睛突然潮湿了,然后吐出一句:“梳起就是,一辈子不嫁人。”

“啊!”约翰瞪大了双眼,随即笑了,“这是什么鬼仪式,怎么可能一辈子不嫁人呢,又不是玩泥沙……”刚说到一半,他便看到阿云的泪流下来了,猛地意识到这可能是真的,不是开玩笑。

“不要,为什么,是要当尼姑吗?你为什么要当尼姑!”约翰抓住她的肩膀,眼睛直视她。她挣脱掉,快步跑开了,任约翰大声喊叫也不回头。

月光下,广州城的小巷子里,阿云第一次感到内心的苍凉。她右手拿起一块尖尖的瓦片,一边走一边在墙上画啊画,留下一条长长的线延伸在巷子里。

阿云记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流过泪了,孩童时家里穷得吃不上饭饿肚子时,她会哭着要吃的。八岁那年做了春姑太的养女后,一切都好了起来,再也没有什么事可让她难过落泪。她不明白今天为什么会流泪,是因为要梳起?虽然她对梳起前和梳起后的不同有着极大的不解,但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而且梳起是很正常的事啊,几乎整个村子的女孩都那样。可是,为什么会在他面前流泪?唉!阿云长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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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第五章初显才艺(4)

“回来了?”推开门,迎接她的是丹姑太温和的目光。

“嗯。”阿云陪坐在丹姑太身旁,看她继续绣花。

“你燕姨满意吗?”

“嗯,满意,她很喜欢……”

“我说的没错吧,我们阿云就是手巧!”

“姑太,瞧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两人都笑了。

烛火跳来跳去,阿云忙伸手挡风。

“姑太……”

“嗯?”

沉默。

“姑太,你什么时候梳起的?”阿云小心翼翼地问。

姑太停下针线,看了阿云一眼,“二十岁。怎么问起这个了?”

“那、那你有没有后悔啊?”更进一步。

“唉。”姑太长叹一声,“阿云啊,你还有一个月就要梳起了吧?”

“嗯……姑太……如果……不梳起,那会是什么样子?”

“嫁人喽,生仔喽。”丹姑太微微一笑。

“嫁人真的那么不好吗?”

“这个,就看自己的选择了。傻女,梳起前都免不了想这想那的,想过了也就好了。”丹姑太站起身来收拾,“对了,明天回大良前,别忘了去跟你芳姑说一声,还要谢谢那个月眉啊,人家帮了那么大的忙……”

“嗯。”

阿云躺在床上,拿出照片,照片上的自己多漂亮啊,笑得真好看。透过照片,她又看到了那双蓝色的眼睛……

第二天上午,阿云来到“春梦”,照例侍候月眉洗漱和梳头。离别时,两人都很不舍,尤其是月眉,差点落下泪来。

阿云没有告诉月眉自己即将梳起的事情,因为她不知道月眉能否如自己明白她般,理解自己的梳起。

“阿云手脚勤快,长得也俊俏,能留下来侍候月眉就好了。”何仙姑对芳姑说。

“难啊,乡下还有人等着她侍候呢。”

“遇上个合适又合情义的人真不容易。”何仙姑叹息。

芳姑知道她这句话不仅是说月眉和阿云,亦是说给自己听的。她没有告诉何仙姑阿云要梳起的事,她也不知道何仙姑能不能理解。

虹桥书吧bsp;第23节:第六章巧解旧怨(1)

第六章巧解旧怨

傍晚时分,那条阿云走惯了的青石板小巷,燕姨正缓缓步行,再拐一个转角,就是丹姑太住的小屋。

屋檐下,丹姑太正坐在小凳子上绣花,清瘦的身子仍秀丽柔美如当年,只是发髻里已有点星花白,彰显着岁月的痕迹。燕姨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颤抖着叫出了声:“丹……丹姐!”

丹姑太抬起头,愣愣地盯着燕姨看了足有两分钟才张口:“阿燕……你是阿燕……”接着,两行泪就直流而下。

“是我啊,丹姐!”燕姨扶住站起来的丹姑太,亦泪流满面。两人抱头痛哭了好久,才搀扶着进了屋。

“二十年了,二十年了啊!丹姐,我们足足有二十年没见面了!你过得好吗?”燕姨摸着丹姑太瘦削的脸庞,一阵心疼,气韵仍存,只是芳华不再,欣慰的是还活着还能见着面。

丹姑太一脸的泪水止也止不住,“好,都好着呢……”只是她眼里躲躲闪闪的酸楚还是瞒不过。一个女人孤单二十年,无依无靠,在乱世中仅靠一双手养活自己,能好到哪里去呢?燕姨紧紧握住她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阿燕,你还是这么年轻漂亮,一点都没变。”丹姑太收起泪,岔开了话题。

燕姨笑笑,“你也是啊……”

“瞎说,我知道自己,才四十的年纪,和个老太婆差不多……”她苦涩地笑笑。

“丹姐……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丹姑太咧了咧嘴,想笑,终究没笑出来,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直落而下。

“丹姐……不如回去吧,那里毕竟是你的家啊……”

丹姑太看了看燕姨,叹道:“你就别劝我了,其实这些年来我心里一直明白着呢。虽说年纪一天天老,振华也不见回来,可是,人不就这么一个青春吗?能有这段回忆,已经知足了,再苦再贫,我也认了。”

“丹姐,过去的就过去了吧,还放在心上干吗,难不成再过个二十年带到棺材里去?你和春姐,真不知该让我怎么说,你看,你过的什么日子……”她喉咙一酸,说不下去了。

屋子很旧,墙壁没有粉刷,露出块块青砖。一张木板床,两个大木柜,一张黑木桌子,再无其他。

“我不说了嘛,再苦再贫我也认了。”丹姑太笑笑,一脸安详。

“前些日子,我见到春姐了。”燕姨不再回避,把话题挑了出来,“她在家里日子自然过得挺富足的,只是她的寂寞也瞒不过我。虽然有养女,毕竟还是别人家的孩子,隔了层肚皮,再说,一个小孩子知冷知热侍候得再好也不可能窝心啊,最多是吃饱吃好没痛没病而已……”

“阿云可是个好孩子呢。”丹姑太打断她。

“阿云自然好,只是你们姐俩都不明白我的意思,都当我打的马虎眼是自个在唱戏呢。春姐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我还真没见过有什么深仇大恨扛了二十年还放不下的,何况还是亲姐妹呢,要死要活的还不都是一个娘生的,还真的要老死不相往来啊?说出去也不怕外人笑话!再说,振华都走了那么多年,你们还有什么好争的?”

“整整二十年了……”丹姑太轻轻一叹,“你说得对,有什么仇恨能让亲姐妹记住二十年呢?阿燕,不瞒你说,我心里一直在内疚。可是她那么恨我,我哪有脸面见她啊……”

“我看你们两个纯粹是死要面子,跟贵叔一个样,都拉不下那个脸,不愿意先迈出一步,那就只好死撑着喽。春姐让阿云来照顾你,说明她已经让步了,她心里还是记着你这个妹妹的。你们再这样继续下去,不是让阿云夹在中间难办吗?”

“唉,阿燕,其实我心里都明白的。你说得对,我们两个死要面子,难为了阿云……”

“对了,说到阿云,我倒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阿云怎么了?”丹姑太紧张起来。

“是关于阿云要梳起的事……”

“再过三天,她就满十八岁了,就要梳起了,怎么了?”

“哎呀,我是说,能不能让她别梳起?”

“啊!”丹姑太一惊,“不梳起?这……难啊!”

“我也知道难,我的意思是,我们去说服春姐。”

“阿燕,你想想,”丹姑太给她分析,“阿春收阿云做嗣女,就是要让她守着那份家产,把富隆延续下去。如果阿云不梳起,将来她嫁了人,我们李家的家业就要传给外人了,阿春自然不依。唉,只怪我们家没个男丁……”

“可是丹姐,你要这样想,李家只剩你和春姐两个,我想贵叔贵婶才不想用你们梳起的代价来换取家业的延续,只要李家的后人能够过得富足,他们又怎会介意是哪种方式呢,比如,招个上门阿郎……”

“你的意思是……”

“阿云已是李家的嗣女,自然要担负起供养你们的责任,但她就一定要付出梳起的代价吗?村里女子梳起大多是为了能够养活自己,不用受夫家之气。你们李家条件这么好,又何必让阿云受这份罪呢,只要她好好侍候你们就行了,至于她嫁不嫁,就由着她自己吧。丹姐啊,我是看着你们姐妹俩悲苦一生,不忍心看着阿云再受那份罪罢了。何必呢,虽说只是一个小姑娘家,起码也有选择她喜欢的生活方式的权利吧……”燕姨边说边叹息。

“唉,其实我也在替阿云可惜呢,那么水灵灵的姑娘,把她从一个火坑里救出来又推到另一个火坑里。就如你说的,真要梳起,也要是她自己的意愿才可。不然,长长一世,真是何时熬到头……”

“所以我想,趁阿云还没梳起,赶紧去说动春姐……”

“只是阿春的脾气,你也知道,她决定的事情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头……再说,谁去说服她啊,谁的话她都听不进去……”

“丹姐你啊。”

“我?”丹姑太又是一惊,“哼,我和她这么多年的恩怨还没了结呢,就是我肯去,她也不肯听啊。”

“为了阿云,就试一下吧,再说,二十年的恩怨,也该了结了。”燕姨看着她。

“为了阿云……”丹姑太沉思了。

鸡公崽/尾弯弯/做人媳妇甚艰难/早早起身都话晏/眼泪未干入下间

这首顺德民谣唱的是封建社会里妇女承受的压迫和虐待。明清后期,顺德的蚕丝业发达,许多在丝厂工作的女工收入可观,经济独立。她们看到一些姐妹出嫁后在婆家受气,地位低微,情愿终身不嫁。于是顺德一带产生了自梳女,以此来逃避、反抗包办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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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第六章巧解旧怨(2)

勤力女/无棺材/死佐无人抬/一只床板半张席/姐妹帮手掉落海

到工厂/忙埋位/搭茧上缫要仔细/最怕巡行个个衰鬼/他成日眼睇睇/眼睇睇/朝早开工睇到日归西

自梳女多了份自由,只是仍然哀叹不断。毕竟,活在世上是件痛苦的事,女人们根本就难以拨开乌云见天日,即使见到了那么一丁点,也难以看得清明天是个什么样。阿云,自然也看不清她的明天是什么样子。

明天就是阿云的生日了,春姑太已经准备好给阿云梳起的物品。梳起是重大的仪式,更何况是春姑太嗣女的梳起,她要为阿云办得隆隆重重。

按习俗,梳起就是要永不嫁人、独身终老,一旦梳起终身不得反悔。阿云知道:和姐妹们、春姑太一样梳起,就不用依靠男人,一世自己养活自己,过的日子是自由的,当然,快不快乐,她不知道。

傍晚,她来到了石板桥,桥下依然是一片红褐色,只是她觉得,并没有上次和蓝眼睛一起看时那么美,不过是她见惯了的一大片红褐色而已。而晒莨地旁边的那条月亮河也依旧呜咽着向东流去。晒莨工人正忙碌着做最后一遍检查,待太阳一沉下西山,就可以收莨纱了。

“美丽的东西也就只有一次而已,以后我再来看,依然是这普普通通的莨纱罢了。”阿云想,明日她梳起后,这里的一切也许依旧这样,天天一样,年年相同。

“唉!”她刚叹了口气,就听到桥下有人喊她的名字,扭头一看,是哥哥阿坚。他光着膀子,身上全是汗,只有一条被晒莨水染得黑红的短裤遮羞。

“阿云!我正准备放了工去找你呢。”他朝她挥手。

“哥,什么事?”她亦挥手。

“明天你梳起,妈让我给你带了衣裳。接住!”

他挥了挥手里拿着的一个包裹,然后用力一抛,阿云忙伸手接住。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套黑布做的衣服,阿云忍不住眼一红,家里自然买不起香云纱给她,但那份心意已经让她知足了。

“告诉爸妈不用担心,这里什么都有……”阿云刚朝阿坚喊了一句,就哽咽了。

“知道,妈让我告诉你,不要担心家里,说你已经长大了要懂事……”

“哎呀,阿云你在这里啊,赶快跟我回去,丹姑太和燕姨来了……”阿坚的话被赶来的烧饭婆泉姑打断了。

“你快回去吧,我做工了。”阿坚又挥了挥手,朝晒莨地走去。

“丹姑太和燕姨怎么来了?是不是来看我明天梳起?”

“我也不知道,快回去快回去……”泉姑像赶鸡仔般把她往家赶。

阿云刚进院子就感觉到了空气的凝重,到堂屋里一看,春姑太坐在最左边,丹姑太坐在最右边,都把脸扭向一边,谁也不看谁。坐在中间的燕姨则又急又尴尬,她看到阿云进来,马上像抓了根救命稻草般叫起来:“哎哟,阿云回来了!”

“燕姨,你来啦!”阿云也故意大声叫,“丹姑太,好久没见你了呢,身体好吧?”

“好,好着呢。”丹姑太勉强笑着应了声。

“春姑太,我给你倒茶。”阿云又去招呼春姑太。

“这茶杯不还满着吗,什么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孝顺。”春姑太白了她一眼,嘟囔一句。

“哎哟,你可别冤枉阿云,她可是对你贴心得不得了。对了阿云,你说这晚上吃什么菜啊,太阳下山了,也该准备了吧?”燕姨问。

“叫泉姑煲个百合龙骨汤吧,吃了和和气气又滋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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