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_刀锋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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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平靠近中越边境,既是越北地区地形最复杂的军事重镇,也是通往越南首都河内的一个重要门户。高平地区山高林密,沟壑纵横,特别适合山地游击战,因而越军也企图依托复杂地形与中国军队对抗。

第42军124师在控制住纳隆那瑞、238高地要点、完成对高平越军的包围后,决定于2月25日凌晨对高平发起总攻,以进一步造成进逼河内的态势。

但是,124师在派出小分队侦察后却发现高平市已变成了一座空城,守城的越军346师早已军心大乱,都化整为零纷纷逃跑了。

124师的两个营在2月25日0时25分占领高平之后,继续向北发展进攻,先后攻占673高地、楠略,弄压、光头、茶灵、下琅等地。

两天过后,越军346师全军覆没。

四连在经过两天的休整和补充兵员后,接到营指挥所的命令:进驻高平市与124师汇合,并对抵抗的残敌进行清剿,同时检查有关建筑物,包括银行、商店和政府机关办公大楼。

2月25日,四连剩坐六辆卡车向高平市区进发。车队绕着群山在大路和小道上迂回行驶。一路上,天气温和,阳光明媚。加上食品充足,而且没有人向他们射击,他们格外欣喜和兴奋。他们坐在车厢里,聊天、唱歌,把脚伸出车门外随着汽车一起晃动。重机枪手马学义领着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唱着战区最受欢迎的歌曲―“我的祖国”。

途中,黑子被高平沿江两岸的竹林迷住了。“远远就看见高平被一弯碧绿的江水所环绕。沿江南岸的斜坡上长满了葳蕤的竹林、树篱和灌木丛。一丛丛竹林显得格外明朗,一派勃勃生机。竹林里,垂直的、倾斜的、水平的线条交错在一起,竹叶映在黄土地上,画下了光和影的花纹。大片昏昏暗暗的竹林,伸挺,绵延,引向平江河里;覆盖着竹子的江堤,好像燃烧着嫩青色的火焰,令人目眩。”

他们从平江河上的一座铁桥前往高平市。这座欧式大铁桥是上拱形的,应该是法国人建造的。桥身的造型和两边的竹林非常和谐,青灰色的桥身布满双管高射机枪射击的弹孔。桥面中间铺的是木板,与车轮同宽的则是两块磨得发亮的厚厚的钢板,一块压一块的铺向对岸。汽车开在桥上,钢板就啪啪啪的响着。“这座看上去颇为威严的大铁桥,真弄不清她像征着什么,但给我的感觉是一种沧桑的凄凉。”

进入高平市,大街小巷满城都是中国兵。他们全副武装来来往往,忙碌着像在赶集似的。高平街道整洁干净,有一些白色的欧式二层小楼。也有些建筑物的外墙是彩色的。这些建筑物相对也比较分散,房子与房子相距较远,周围植被较好。没有快慢车道,只有一条中间分道线,路两边都是泥土。车队朝市中心缓缓开去,由于一路塞车,肖保国让汽车停在一个花园前,大家都纷纷下了车,但吕长林命令他们的活动范围不得超过五十米。吕长林从驾驶室副驾驶员的座位上跳了下来,他用眼睛扫了一遍懒洋洋地站在车下的四连战士,咳嗽了一声,说:“各排注意了,现在是在敌占区,有几条纪律宣布一下。我们的任务是对抵抗的残敌进行清剿,同时检查有关建筑物,包括银行、商店和政府机关办公大楼。问题复杂呀,我们既要防范藏匿在城市建筑内的敌人,又要防范从地面上来偷袭的敌人。根据条例,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车队五十米。”

黑子轻蔑地瞟了一眼吕长林,似乎对他的指手画脚不屑一顾。这件事激起了全连的满腹牢骚。因为每支攻打高平的部队都是同样迫不及待地想来到这里,希望能找到一些任何不属于自己的贵重物品。尽管如此,四连的弟兄们仍然很高兴。这次高平之行与其说是战斗机动,不如说是一次相当不错的旅行。

黑子看见对面的楼房像是一个邮电局,那是一座坚实的砖墙大楼,挨几十发炮弹是没问题的。他一脚踢开门,端着枪冲了进去。他先来到一楼的营业厅,那里的玻璃已经损坏,大门两旁墙上灰泥有一条裂缝,还有几个难看的窟窿。挂在墙上的时钟则告诉他,现在是9点20分。时钟走到9点21分时,黑子才假定,凌晨的战斗并没有损坏时钟的机件。钟还在走。时间照旧流逝,安之若素,他不知道这种兆头是好还是坏。

他顺着走廊逐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并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乱七八糟堆在地上的报纸和信件。送汇票的邮递员的房间,财务科,电报接收室,他逐个房间搜找,把邮电局翻了个底朝天。他发现大多数办公室里,一些窗玻璃都挨了124师的机枪子弹。

后来他又端着枪上了二楼,这里是电话交换机房,糊墙纸的颜色叫人看了高兴,可惜被流弹毁坏了好几处。有两扇窗户,天下太平时,可临窗眺望市中心广场,那样想必有一番乐趣。一排排灰色电话交换机柜没有损坏,黑子过去一看,他妈的全是中国产的。于是,他拨下了几块晶体管电路板,却不忍心破坏它,只好把主控板的几个频率震荡器的磁芯用钥匙拧了几圈。“没有扫频仪,越南人就永远恢复不了,那就让他伤心去吧。”想到这里,他颇有点幸灾乐祸。

车队还停在楼下。黑子到邮电局大楼可是一无所获。他们上车后,车队又沿街向前开了十几分钟。路边房屋越来越低矮,脚下是散乱一地的烧塌的屋瓦,飞扬的尘土。从车上眺望,可以看见碧绿的江水、灰蒙蒙的大铁桥和丘陵的彼方,远处的喀斯特地貌朦朦胧胧地展现一派广袤的景致。黑子写道,“虽然越南风景雄伟,但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的稀奇。为什么今天我竟感动得几乎要落泪呢?为什么天空竟是那么遥远而清澄,层峦叠嶂充满着深沉的威严气势,绿色的田野闪烁着熠熠辉光,森林呈现出一派深邃的景象呢?这时,我想起了我的故乡,多么遥远啊!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去,但生的姿影无疑强烈地映现在我的心头。从进入高平一开始就是这样。我想起雷公洞山林里在草莓上蠕动的昆虫的情景,那些盛开的姹紫嫣红的花朵和那些翔舞着彩虹般羽翼的小鸟,我都一一看到了。紫红色茎,三角形叶子,开小白花的荞麦,地上坐着我可怜的母亲,身穿蓝色卡玑布衣服;淅淅沥沥的十月的雨水打湿了她全身―欣喜和悔恨涌上了我的心头。”

又是一座过江大铁桥,前面,有一群坦克正停在桥头。在桥头的一块空地上是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的烈士的遗体,那里警卫森严,通往茶灵的路被封锁了。一名军官同肖保国说话,交谈时,他把军帽夹在叉开的手指间,露出了稀薄的小平头。那名军官用手指了一下车队背后的一条街道,然后派了一个至多十七岁、头戴太小的军帽、手执太大的轻机枪的小伙子为四连带路。

车队开始掉头。有一辆坦克冒起了一缕青烟,引擎声清晰可闻,因为这是在二月底、三月初。只有太阳附近逗留着几小片云,渐渐地变得苍白。坦克朝楠略,弄压、光头、茶灵、下琅驰去,或从那儿驶来,因为那里还有346师的残部在作战。

天气和坦克的隆隆声使黑子悲哀。还有什么比布满忽而隆隆作响忽而响声消失的坦克的三月战区更使人无聊、令人厌烦呢?此外,在汽车刚掉转车头时,有一幕也让黑子终生难忘。他发现了一个子矮小瘦弱,巴掌大的脸上长了双灵活的黑眼睛,薄薄的嘴唇时常抿得紧紧的,显得楚楚可怜的女兵手忙脚乱地核对烈士的姓名。他从她肩头往下看去,那名烈士下巴吊着,翻了白眼,好像一只黏黏糊糊的小苍蝇飞进了他的眼睛里。女兵正在检查他的领章和腰带内侧,看有没有姓名。另外一个女兵拿着一件崭的军装走了过来。她身高约一米六三,有着一张纯朴的面孔,比起一般的姑娘略显得胖些,但因为浑身上下胖得匀称,让人感觉到在她身上透出一股青春的力气。她弯下腰,蹲着,用湿毛巾擦拭烈士的尸体,为他修剪指甲。她在抽泣着。黑子听到了她的声音,有些尖声尖气,细弱无力,却不乏动人的魅力。

行车途中,一路都是越军的堑壕,堑壕连着地堡延绵进入了市区。车队先过石子路,后过有弹坑的柏油路。由于越南人撤退仓促,很多物资被丢弃在了路边,市区内外一片狼籍,稍窄一些的街道被阻塞得乱七八糟。第43军指挥部、师野战医院和479团后勤车队都停在离市中心稍远的一条街上。一进入街口,柏油路面便变得干净起来。街道两边没有树,人行道也很宽敞,有很多二层小楼,设计结构很精巧,也有很多竹木房,但没有一间店铺。

下午一点,肖保国派黑子和九班的黄新友去市区找房子作为连部。他们要找到最好的房子,并将最好的卧室留给连长肖保国。

黄新友家就在广西宁明县,他能讲一些简单的越南话。他告诉黑子:“越南的节日跟中国相差无几,也有元旦、元宵节、寒食、端午等节日。”

他们找到了一幢三层高的公寓大楼,正适合作连部,而且住得下大半个连。黄新友挨家挨户敲开门用越南语叫他们在五分钟内离开。越南人哭着、哀嚎着惊慌失措地往外拥。“我又敲了一扇门,”黑子回忆着,“一个老年妇女开的门,头发盘在了头顶上,像是苗族装束。我看着她,她也盯着我。天呐,她太像我的外婆了。对视了一会儿后,黄新友要撵她走,我说算了吧,就让她呆在里面。”

而在另一幢房子的楼梯口处,黑子发现了一个牌位,黄纸红字,木刻印刷,细看时,让人意外的是除了那些如道士画符一般的符咒,更有熟悉亲切的方块汉字,如“大神力金刚”、“定除灾金刚”、“鬼镇”等。“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这样的一张黄纸,没有一个罗马字母,除亲切之外,几乎有一股浓重的乡愁立刻扑面而来。”

黄新友说,“这不足为怪。因为在越南,无论城市还是乡村,家家户户都有神龛敬奉祖先与神灵。与祭祀有关的几乎都用汉字,还有贴汉字对联的,如‘祖宗功德千年盛,子孝孙贤万代昌’、‘福生礼仪家堂盛,禄发荣华福贵春’等。”

后来,黑子还了解到,中国所尊崇的儒家思想对越南人来说十分熟悉,因为几乎每个人都在“三纲五常”、“忠孝节义”、“以和为贵”、“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思想的熏陶中长大。不懂汉字的老百姓通过汉越词能流畅地运用汉语成语,比如“安居乐业”、“三从四德”、“温故知新”、“洞房花烛”等。

他们一连找了几幢房子都不太合适。“但黄新友不知到哪去了,两个多小时后才现身,我从没见过像他这么差劲的抢劫犯。自行车,缝纫机,手表,电熨斗,以至于越军穿的军装、被服、急救包,还有我们吃的大米,见到什么他就抢什么。这似乎已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对此,黄新友的理由是:非常时期,这些事本来就无可避免。自秦汉以来的征服军都这么干。宋朝时,越南人不是也制造过邕州屠城么?毫无例外。更何况这些都是中国援助的。

话是这么说,但黑子完全不赞成他的作法。他认为从越军手上抢是正大光明的事,从平民那里抢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不管怎样,这样的事也发生了。

其实,越南也并没有什么可值得纪念的东西。他们缴获的越币、有关文件,都依数上缴了。汽车、拖拉机、商品等是由专门的车来清缴。其它如手表、收音机等物资、商品也全都如数上交了。所以大家基本上是空手而归。不过越南人的坤表到是不错,最小的直径大约只有十二毫米。说不上好看,但比较新奇,因为那时国内也没有这种小坤表。缝纫机基本上都是上海产的蜜蜂牌和飞人牌,自行车有凤凰、永久和飞鸽三种牌子,而且都是彩车。

黄新友从高平市百货商店找到了一个象保险柜一样的长方形箱子,他想用枪托把它砸开,场面很是热闹。不过打开一看,里面什么也没有,因为那只是一个冰箱。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仍以为是保险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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