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_刀锋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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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承任老牛般忠厚,婴儿般纯真,泉水般干净。他的一生,就是这样:在泪水中开始,在泪水中结束。

杨承任父子所流的每一滴血,都要流入我们的眼睛;杨承任父子所断裂的每一根骨头,正在刺穿我们的心窝。正如他和儿子杨军消失的生命,都已在我们的灵魂深处刻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孤寂死去的杨承任,我们不说再见。此时此刻,这种古老的告别方式听起来如此不祥。此时此刻,我们只道一声:请你走好。

现在,请允许所有爱你的人哭泣。请允许我们戴上黑纱,对着深埋在冷冰冰的墓穴里的棺材,痛哭失声。哭吧,用力一点,把伤痛哭出来,把淤血哭出来,连灵魂都哭出来。

哭泣是此刻所有爱你的人的最自然表达,当然我们也可以选择默哀。没有流出的眼泪,将流向心脏,转成最深切的悲哀,最真挚的悲悼。

现在,请让我为你和你的儿子献上祭文,聊当一束香火,数叠纸钱,让生者前行,让死者安息:

哭汝既不听汝言,祭汝又不见汝食。

为汝招魂,求于彭蠡。

魂兮归来!东方可以托些。遥望神州,佑我殇民些。

魂兮归来!南方可以止些。十里荷花,映我殇民些。

魂兮归来!西方无害,牛羊下来些。

魂兮归来!北方可以居些。米如珍珠,食我殇民些。

归来兮!君无上天些。天上无故乡,念之泪如银河。

归来兮!君无下地些。地下杳亲人,思之心如烂柯。

魂兮归来!

不见汝父泪落如绳!

不见汝母中心如焚!

不见汝爱秋水望穿!

不见汝子肝肠寸断!

魂兮归来!归不来!

魂兮不归,哀杨兄!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葬礼完了之后,杨承任的家人在附近的一个叫“大英雄”的酒楼举办葬礼晚宴。去的路上,我们几个在一家酒店前停下,买了些啤酒和几瓶二锅头。还没走到晚宴大厅,这些酒就全被我们喝光了。晚宴上的老人们显得很激动,因为他们身边有一名年轻的戴着二等功军功章、三等功军功章和参战纪念章的前线战士。这使他们很容易想起同样在前线作战但已成为烈士的杨承任的儿子杨军。他们也因此说了不少奉承话,夸奖他的军服、举止以及在上次战争中怎样英勇作战。

那几个预备役军人也在大厅里。当他们走到黑子旁边,问他的军功章是不是真的时,我们两帮人之间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噢,都立了二等功,怎么还是个战士呀?我敢肯定你二等功军功章有问题。”

黑子说:“老兄,你他妈离我远点儿。我可没在你胸前看到什么奖章或是军功章。我在高平拼死作战时,你他妈还不知道在后方的军需储备中心干什么呢。”

“你是哪个部队的?你不说我也能查出你的档案,你信不信。我可不在乎你打没打过仗。我是现役军官,而你连个志愿兵都不是,说话还这么粗鲁,你难道不知道怎样尊重上级吗?”

“我他妈会尊重你的,我要赏你几个耳光。”

这时赵琳琳急忙赶过来解围,并一再告诉他们黑子所有的军功章都货真价实,没有半点掺假。而我则告诉那个可爱的预备役军官,除非他想在自己的老家被狠狠地揍一顿,否则最好他妈的赶快从这儿滚出去。于是,他们每人抓了一把瓜子,灰溜溜地从大厅的后门走了出去。

那天晚上,葬礼晚宴结束后,我们几个便各自回到自己的宿舍。我躺在床上思绪万千。我还来不及整理,蔡胜利的妻子就敲响了我的房门,她说有我的电话,都打来好几次了。我下到一楼客厅接起电话,原来是冬梅打来的,她找了黑子一天,都没有找到,问黑子是不是跟我在一起。我告诉她,黑子是和我们在一起,但现在他应该到家了。我挂上电话后,出了客厅大门,站在沙果树下的土堆上。在蒸腾的水雾中,我听见敖博像是呜咽出来的悲伤、舒缓的吉它弦声,而院子外面的那面墙刚刷上了一层白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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