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888年8月7日。地点:伦敦白教堂区。
那哥特式的玻璃窗,将最后一缕挣扎着穿透浓雾的微弱阳光,给抹杀掉了。黑夜的到来,宣告着光明的统治,已然结束。
衣袋里的火柴盒,被他利索地摸出。一支被擦亮的火柴支,将圆桌上铜制的五叉烛台给点亮。烛光,在巴洛克装潢的木屋里摇拽着。像是月光下的墓园,木屋里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气氛。
可是,他却好似习惯了的样子。任由那烛光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阴影。
鲜血般的红酒,静静地睡在他手里的玻璃杯上。
轻尝一口,上等的法国勃艮第,味浓而香醇。不带雕琢与做作的古朴小镇;自然大方的恬静乡村,如诗画般的法国田园风情,随着那红色液体,流入了他的心坎里。他的脸上,盈满了享受与满足。
他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却看到酒杯里,晃动的液体,倒映着他阴郁而扭曲的脸庞。
酒杯放下,他凝视着那扇哥特式的玻璃窗。
窗外的天空,一贯地潮湿斑驳,煤灰层覆盖着整个街道。犹如幽灵般,一直徘徊不去的烟雾,渐渐升起,转浓,没过了屋外的石板小道,像是要将整个世界给吞食掉。一如既往,又是一个令人不舒服的夜晚。
圆桌上放着一本精装的医学解剖类大书,纸张泛黄地炫耀着它的权威与年代的久远。书签停在第73页,腹部解剖那一章节。他看了看,又默默地将书合起,放回书架,然后慢慢走到衣架前。
一领双褶高领披肩斗篷和一顶黑色礼帽,像被吊死示众的死尸,挂在衣架上,静静地与他对视着。
孤独的黑夜,又到来了。他心想,嘴角却泛起一丝莫名的微笑。
白色的衬衣,搭配着双排银扣礼服。洁白的围巾被刻意地露在外面,用以衬托出优雅而健壮的身形。他披上那件高领披肩斗篷,将领子翻起,抖落肩上的灰尘。望着旁边镜子里的自己,丝毫感觉不出活人的气息。
白色的丝质手套,被他的手指穿过,握拳,松开,再握拳,再松开。合适得近乎完美。
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装扮,右手将礼帽戴上,把自己的脸,埋藏在帽下的阴影里。用诡异的双眼洞察着四周的一切。那丝莫名的微笑,又在他年轻而俊朗的脸上稍纵即逝。
圆桌上还有个黑色的小木盒子,一把犹如手术刀大小的匕首,不安分地睡在盒子里,一道寒光阴森森地在刀身上滑动。
他满意地合上盒子,左手举起那个玻璃杯,一口气将剩余的红酒喝完,然后,右手拇指在唇间一抹,犹如天边最后一道晚霞被抹杀一样。
长长的走廊,唯有那一幅幅挂在墙上的油画上的人,在聆听他离去的脚步声,尖锐而冰冷。他们知道,他要去干嘛。可是,他们都选择了默不吭声。
轰隆隆地,华丽的大门被推开了,瞬间卷起的风,将眼前的雾气稍微吹散。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煤炭被烧过的那种气味,夹着罪恶,在街上悄无声息地蔓延。唯有那转角处的街灯,依然泛着微光……
十九世纪的雾都——伦敦,充当着整个舞台剧的背景。
而故事,正在慢慢地拉开序幕。
配角已经确定,而主角正在登场……
什么是正义?不过是虚假得苍白无力的谎言。
这夜空,只属于华丽而残酷的邪恶。
“有一天,当人们回顾往昔,会说,是我催生了20世纪。”
浓厚的雾气下,他的身影,幽灵般消失在那个转角处,街灯昏暗的地方。
只有他说的话,意味深长地在原地荡漾着,久久徘徊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