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开动数控车床干活，成子才知道自己的技术这么差。这是他到大丰公司以来第一天接活，他本想漏一手，可老天偏不给他这个面子。当时信誓旦旦的他当着几位好信的普车师傅面麻利的将图纸变成程序，随后卡好料对好刀接下来丢面子的事就出现了。
实际的场面是这样，成子刚把床子开动起来，车刀和毛坯料刚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就嘎然而止。一直关注机床的李钢师傅含蓄的冲他一笑：“停下吧，刀打了。”成子停下车，拉开护板门，再看车刀时，果然车刀尖部的合金块缺少了足有绿豆粒大小一块。“怎么会这样，”羞红了脸的成子自语着。“就该这样。”李钢戏谑道，“你一开床子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哎哎老李你吹牛皮能不能先擦擦土，”胖胖的孙师傅打断了李钢的话，“你知道结果你咋不先告诉人孩子？”“先告诉他？人家是大学生，科班学的，咱这些土包子的话他能信吗？你现在再告诉他就信了，我说的对不？”李钢冲着成子问。正在羞愧的成子面对着几位高门大嗓的师傅只能点头。“没事的孩子，别不好意思。”李钢一本正经起来“打刀怎么了，你问问这些师傅谁没打过刀，关键是咱们得知道为什么打刀，怎么避免他，我说的对不对老孙？是吹牛吗？”他冲向孙师傅，严肃起来的孙师傅摇了摇头。“你摇头什么意思，我说错了吗？要不你说？”“不不，你说你说，我的意思你不是吹牛，”孙师傅忙表白自己。“听见了吧小伙子，咱车间最能抬杠的老孙都服了，你先跟我说说你干的活是什么料？”“不锈钢。”“料径多大？”“一百（毫米）。”“转速多少？”“六百。”“吃刀深度？”“五个（毫米）。”“走刀量？”“二十道儿，”“你用的什么刀？”“车刀。”“废话，菜刀能上这吗，什么材质的刀？”“合金。”“哪种合金？”“这”成子答不上来了。他真不知道合金还要分哪种，他茫然的看着李钢。看到对方无言以对李钢感觉非常受用：“怎么样小伙子，我们这些土包子难住你了吧？”“我从来就没敢瞧不起各位师傅。”成子诚恳的说着。“好。”看到成子的诚恳李钢也豪爽起来，他一拍成子的肩膀，“小伙子，不管你的话是真是假，你今天的难题师傅给你解。”说完他由自己床头的工具台上拿来一把车刀：“你把转速降一倍然后用它试试。”成子依言而行。机床再次运行时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当第一个工件顺利的下来后成子端着工件问李钢：“师傅，这回怎么没事了，我那把刀和你这把刀没看出有什么区别？”“区别大了，你那把刀是yt15的型号，干碳钢是它的强项。它耐高温。但它质地脆不耐冲击。不锈钢属有色金属，它韧性高质地粘，在加工它时残削容易贴在刀刃上，刀刃有异物自然就不快，接下来的切削就形成了冲击，所以你的刀就打啦。我给你的刀是yg8它耐冲击，但它不耐高温，所以我让你把速度降下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车刀有这么多说道。”成子自我解嘲。“你以为拎把刀就能干活？这里学问大着呢，干不锈钢的正选是yw系列的刀，但它忒脆，好打，所以我就选yg8。”“有这方面的书吗？”“不知道，我没看过。”“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师傅教的，后来又在干活中摸索积累，咱这行是干到老学到老，你只能说你懂的多，绝对不能说你全明白。”“李师傅，我以后跟你学徒行吗？”“哪可不行。”一直插不上嘴的老孙逮住了机会，“拜师得喝拜师酒，哪有干教的，现在不兴磕头了敬杯酒还是应该的。你们说是不是？”他劝旁边的人帮他起哄。铣工郑师傅踢了他屁股一脚：“你就知道酒，有空磨磨你那钻头，你那工具箱里的钻头没有一个好使的。”众人哈哈大笑。李钢跟着笑完才对成子说：“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可以问，我们普车怎么能教你数控，不过你有时间教教我数控到是真的。这玩意干活是真省劲。”“没啥用。”老孙又开口了，“你也看见了，在咱们这它一年开几回，这要有大批量的活还行。”大家无语了，老孙说的的确不错，大丰这几台数控就是摆设，六台普车都吃不饱。“咱学会了找个活多的地方干？”李钢重新点燃大家的热情。老孙一撇嘴：“谁用你老天吧地的，找个年轻人多省钱。小伙子你工资是多少？”“一千。”“看看，你们几个普车有少一千五的吗？”说完一转身向自己的钻床走去，其他人也在他扫兴的话语中散去。
听了师傅们的话成子很有感触，自己刚刚在技术学院毕业就被大丰公司招来，开始时还为一毕业就有工作感到庆幸，可过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大丰是在巧用人。在聘个服务员都的八百块的今天，他，一个技术学院毕业的学生是挣的少些。他曾想过跳槽，可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在这座城市数控用的不多，普车倒是非常好找活。成子决定把普车也学会，这样在以后的打拼中就可以两条腿走路。如果在这里学普车那就选李钢做师傅。成子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对李钢印象特好。这位师傅快人快语，有时好摆摆普但却遮盖不住他的热心肠。工友间无论谁有问题他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能帮上忙他就主动伸手，帮不上忙他就张张罗罗给出主意。工友们褒贬共存的叫他“全球通”。李钢也真对的钱这个称谓，他车，钳，铣，刨，磨，镗，钻。没有他伸不上手的。用他的话说：“你没这两下子还出来跟着闹哄啥。”
成子拿着李钢的车刀来到李钢的车床旁。这是他走上社会以来第一次主动和除了家人亲属以外的中年人接触，以往他对他们都是敬而远之。一是年龄上的代沟，二是文化上的差异，他对这群粗门大嗓的老爷们有一种说不出是反感还是惧怕，或者是两种兼而有之的感觉。“怎么了，小伙子？”正在干活的李钢见他过来边操作着车床边主动同他打招呼。“我把你的刀拿回来了。”李钢看了一眼：“你的活干完了？”“没有。”“我说不能那么快吗，都说数控快，但也不能这么快，那你不用刀准备用手捏呀，哪可是钢，不是泥。”听着他的语言成子忍不住笑了：“我去库里领一把。”“小伙子一笑挺帅气，这就对啦，没事别总板着脸。库里没有现成刀。”“数控应该有专用刀？”“咱老板可舍不得，那一把刀好几百，那不挖他肉一样。你没看你打那把就是磨的吗？那还是你的前任留下的。”“我没学过磨刀。”“哪都学什么，就是按电钮，也对大学老师怎么能干这种粗活。你就先用这把，等有时间我教你磨刀。”“李师傅”“啥事，说。”“你晚上，有时间吗？”成子吞吞吐吐说了这句话。还没说要干啥脸先红了。“怎么地，想拜师？”李钢一下就猜到他的心里，“你别听老孙他瞎白话，咱没那么多说道，你想学我就教，只要你好好学就行。现在的年轻人想学技术都是给我们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