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别白日做梦了，蠢猪。我不会喜欢你的。”

我告诉自己，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我忍。

“打是情，骂是爱。谢谢你骂我。再求求你打我吧；把你的情与爱编织成美丽的花环送给我。”

“怎么不去死？”

“等你把给我的爱情准备好了，我就去死。因为我相信，它能让我置之死地而后生。”

五分钟过后，一连窜的短信蜂拥而至：“死人，背时砍脑壳的，不要脸，你这个没舌头的鹦鹉，进化不完全的生命体，基因突变的外星人，幼稚园程度的高中生，化粪池堵塞的凶手，阴阳失调的黑猩猩，被诺亚方舟压过的河马，超大无耻传声扩音喇叭，爱斯基摩人的耻辱，和蟑螂共存活的超个体，生命力腐烂的半植物，‘唾弃’名词的源头，每天退化三次的恐龙，人类历史上最强的废材，损毁亚洲同胞的祸害，祖先为之蒙羞的子孙，科学家也不敢研究的原始物种，宇宙毁灭的必备原料，半兽人都瞧不起的半兽人，找女朋友需要离开地球，想自杀会有人劝你不要留下尸体污染环境，你摸过的键盘连阿米巴原虫都活不下去，喷出的口水比sars还致命，装可爱的话可以瞬间解决人口膨胀问题，耍酷装帅的话人类就只得用无性生殖，白痴可以当你的老师，智障都可以教你说人话，只要你抬头臭氧层就会破洞，如果你的无耻丑陋可以发电的话全世界的核电厂都可以停摆，去打仗的话子弹飞弹会忍不住飞向你，手榴弹看到你会自爆，别人要开飞机撞双子星才行而你只要跳伞就有同样的威力，你去过的名胜全部变古迹，你去过的古迹全部变历史，连丢进太阳都嫌不够环保，我16辈子没干好事才会认识你，再来烦老子，就把你男人的标志废了，这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你。”

互联网真是方便，不知道她从哪个网站上抄下来的这些话。我叹。惹不起，只好躲。

突然发觉被她这一骂，我的自卑消逝不见了，仿如醍醐灌顶，大彻大悟，快乐像迷路的孩子回到了我身边，手里捏着在遥远的海滩边拣来的贝壳，它说，是给我的礼物。

以前觉得，辱骂是寓言家指示给国王的不详之兆，不容出现在素质这片和平的土地上；现在却是诗人的纸墨，饮者的杯盏，一种让心灵感动的次要介质。

我这样想，真是犯贱？！

四

路程就要逝去，我的心像透过玻璃窗照到我屋里的阳光，惬意又兴奋无比。

转过山口，看见了小镇。盆地结构，屋舍稀疏，风车倾斜、水潭相伴，阡陌交通，翠竹成林。一片湖把它包围，形成小小的小岛。湖中泛着粼光，空中白鹤飞翔。大家都不管老师们的命令，下车就向桥边奔驰而去，不自觉地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小雪大叫：“哇！好浪漫哦！好漂亮的摩天轮！”

我笑得前仰后合，说：“气死。你脑子进水了。第一，它们不在天上；第二，这只是残破的风车。採卤用的。告诉你吧，这里曾经是造盐的。”

举目远眺。

这份绿，让我感觉曾经一直生活在绿色中，现在面对的是轻柔的天长地久的绿色的尊严；这份绿，有几分透明，有与众不同的气味，仿佛是经过我们的血液然后从自己鼻子里面探出的暖流，所吸与所呼变得相同，所以再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这份绿，是绿色的原产地，春天任凭它召唤，它把我包裹，谱染了我的将来，未来将永不褪色，伴随光的明亮，死神已经死亡。

翠竹如梦，高矮不一，却是浪漫的钥匙，垂头的杨柳嫉妒不已；杨柳如诗，长短不一，却是灵魂的心事，倦怠的池水抱怨不已；池水如歌，音调不一，却是爱情的解释，淘气的丘比特赞叹不已。

自信油然而生，因为赞美需要它；天空很蓝，是幸福之花快要绽放，绿色是叶，告诉我们幸福在前方；皇冠戴在我的头上，因为这是最美妙的一刻；哪怕它只属于一个家族，一对恋人，一个独身的自己。

大家说，列队，然后手拉着手。

五

所有的房子都只有一层。木地板，木窗户，木桌椅，木柜子，还有木梁，木椽子。墙空而白，只有少数几家挂有日历与吉祥画。厨房与客厅光鲜明亮，几如铺着巴巴多斯岛的白沙。

风车也是木制的，金黄色，形状似向日葵。旁边是盐井，直径大概二十厘米。望下去，听见深黑之色的召唤声，丝丝丝，想要把一切吸下去；随之而来的，却是水波的荡漾声，应该是雨水。

竹林深处，君子兰，杜鹃，狗尾草，野百合，杂间其里。竹叶玲珑生气、细嫩绦绦，如果老家正梦山的竹是亚当的力量，那么这里的竹就是夏娃的温柔。如果有来生，我要做一棵竹，站成永恒，一半在尘土的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沐浴阳光，一半洒落阴凉。小径尽头，田地里种着蔬菜，瓜果清香。

在这里，眼睛不适于欣赏，耳朵不适于聆听；因为在美与神韵的天国里，肉眼只会留连于局部的细微，至于它们的私语，这在它们自己的耳中都是听不见的秘密。

天空，洒落些许雨滴下来吧，这才是真正的自然。

六

小雪拉我去划船。

在船上，我很快睡了过去。一直到晚上，她才把我叫醒。她说，她也刚醒。

“竟然和我睡在一起！还说不喜欢我？”

“妈的，再胡说八道，把你推下水去。”

“我会游泳。”

“但是你不会在冷天穿着衣服游泳。”

我看见了她生气的表情，脸庞的每个部位都毅力焕发，又冰凉深沉。我永远不会忘记。

“据说，八仙中衣衫破烂、手拿拍板的蓝采和出生于此。”

“死人才管死人的事。你犯贱。”

无奈，只好默默跟在她身后，回聚集地。

星星在天上看我们，竹叶的边沿被染成了银白色，似有似无，篝火照亮了每个人的衣服。大家围在一起做游戏，聊天，讲故事。我什么也没做。

我想，淡忘一份爱情是付出另一份爱情吧。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

可是，佳，忘记你，也忘记了我的过去；时间必然过去，并不觉得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