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梦是家族中唯一的流浪人。向往漂泊，只为了路过不同地方时的感觉。不同的建筑，不同的服饰，甚至不同的睡眠方式。用不同的方式过不同的生活，希望日子可以过得很意外，于是去某个地方等待实际来临。对梦来说，亲情，总以庄严的面目压着他起伏的心，给他逃跑的幻想。爱情，在不知道的世界里等待着。钟表的时针与分针代表他心情不同的循环。

梦说。流浪的时间可以忘却和记起所有。浪迹森林与城市的幻想如火从纸里蔓延。

他每当到一陌生的城市，总是很紧张，连话也不敢先与别人说，是怕语言稍有不同而被听出不是本地人。所有朋友都说梦性格内向，做事总是逃避，从不主动。我知道他们没人理解他，他只是经常因为思考而忘了该要做的事，比如吃饭也会思考，并是即时性的，这种时候会忘记举杯，想不到结局，意识不到下一杯的对象。又易触景生情，多愁善感；且只是方式，梦的感情总是用不上。就如把我硬拉去西藏一样，他需要一个朋友，一面镜子。

二

我对梦说：“在你读初三的时候，我在径符高中和学校的文具店老板混得很熟，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放弃了继续读书的念头。那天我去他那里上网，他比较忙，就叫我帮他招呼一下顾客。我帮他卖了几台一千多元的mp4。当然，晚上他就请他的员工和我吃饭，还有许多他生意上的朋友。听着他们的交谈，突然我觉得学校对我来说，除了同学是适合的，再也没有一点适合我了。不适合穿拖鞋，不适合个性，不适合流行，不适合旷课，教学方法也不适合我。早在高一的时候，我就把高中三年的内容学完了，既然我一直是自学，那就没有必要继续留下。况且学校能教我们什么呢？我现在才知道，那些天文地理在现实生活中几乎无任何用处。我决定要立刻进入社会，学会如何与人交际。这才是生活。”

“恩。学校要是没有围墙就好。穿拖鞋，是为了完美地与大自然接触。是种洒脱。同时我也不爱隐藏关于大家所认同的低俗发生在我的身上。”

“接下来就是去找地方做生意。高一下学期的时候我直接跳级读了高二，认识的同学非常广泛。这是做生意的一个有利条件。我得到消息说是学校内部可以经营，但是每一行只能容一位老板。因为学校都是封闭式的管理，而高中的学生又只有每周末的下午放假才能出校门。灵魂由感情支配，感情因认知而变，我迫不及待得做成这件事。”

“你赞扬垄断？你对高尚素质不是不以妥协为之吗？”

“犹大为了三十块钱出卖了耶稣。”我答道。

“那又怎样？”

“荒唐留青史，实践出真知。我只想走自己喜欢的路。我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好了，正准备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事？准备好了？！”

“我先去找了在学生口中最频繁的杨副校长，他很不客气地说这事该找汪主任。找到主任，他欣然让我在里面经营。并不是和他沟通得多好，把他捧得有多高，而是我没有和他讨论房租。我只想走自己喜欢的路，但是现在，却是谈钱的时代了。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当我要认真做事情时，决心做主，能暂地让忙碌掩盖思考。才得以在开校之前一切装修就绪，货物上架。货物琳琅满目，一切是在水上浮着的，银色耀眼的光闪着。我想起从前逛商店总感不到主人精心的布置，实是我对生活的麻木，事不关己的总看为不必要的欣赏。一条街。是两边的商店分离一定距离排成的，充满行人，站满顾客。吸烟。谈笑。赌博。品茶。漫步。墙角的细微，店主会精心布置。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常是一个人远离强声音的区域，感情安静地容入空气。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如此。也会去热闹的街，做形式的顾客，感受人的情。”

“也好。你能说会道，是做生意的料。我就不同了，我是诗人的种子。哈哈。说说你是怎么帮文具店的老板销售的？”

“那时我直接说，首先看这mp4的屏幕是纯夜晶屏，不管从哪个方向看，绝对不会像普通机器那样出现看不清图象的情况。他问，不管从那边？我说，对，只要在前边看。然后照着说明书把机器的性能，品牌的优势，等等介绍了。

‘如今流行什么？非主流！黑白色。你看这黑白色的搭配是不是更显魅力？’她又问，‘价格多少？我们只要便宜的！越便宜越好！现在对比才是时尚，班上都对比看谁买的便宜。我很多同学都在你这里买了，并且很便宜。我当然想更便宜的啦，就把方圆十里的店看完了，仍然没你的便宜呢。所以我想请你再便宜一些，好让我能比他们的更便宜啊！’顺便说一下，她是一个温柔漂亮的女生。你也知道，当女人撒起娇来，那可是最难拒绝的。

‘人都是混饭吃的嘛，如你所说，我店里面的已经是最便宜的了，你可以想象这利润是如何的薄了，再少价钱恐怕我得收拾包袱去街头旅游了。这价确实是没法再降了，不信你以我店的名字随便去问谁，我保证都说价格低得不能再低了。我也刚从学生转变为老板，深知学生生活费的无能为力，所以我实在是没必要能少而不少，是吧？再少，我就快违犯《不正当竞争法》了。’”

必须比顾客说得多，说得妙，说得貌似大道理，他才心悦诚服地买帐。都说顾客是上帝，那岂不是把上帝说成了钱？那位老板说，顾客其实是小狗，你往哪里牵，他往哪里走。

“你做的什么生意？用了多少钱？”

“mp3和mp4。老板的朋友给我上的货。钱是我父亲出的。”

“不管什么衰落了，音乐也不会衰落。据说又不像其他行业那样价格大起大落。但是文具店不是也在卖这个吗？”

“他生意太好，管理不过来，就文具都够他赚的了，所以我把这个销售权买了过来。”

“什么品牌？苹果？三星？sony？”

“我看你真是太爱做梦了。你认为县城学生有多少人买这些名牌？”

“没劲。那就是国产的了？国产的，我喜欢魅族。我喜欢这个名字。”

“没办法。它是我的主打。走吧，带你到我店里看看。”

“这面墙这么空旷，应该贴上广告。”梦说。

“考虑当中。”

“别考虑了。设计方面的事交给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艺术天赋。我有一个想法，就做魅族的。这个名字肯定吸引人。背景用他最流行的一款机器，然后再贴上几个最流行的歌星、影星、球星的背影。因为魅族公司没有形象代言人，所以只能用背影了，偶像的力量是无穷的，让他们去羡慕与遐想。”

“有资源就得利用。看来你也是做生意的材料啊。”

绿色的时间，绿色的生活，淡淡过了一周。我把学校各个角落走遍了。为了佳，梦继续留在教室，一切如行云，不被风吹，不见换向。我们很少见面。很少交流他感情上的事与我生意上的事。只听我同学说过，杨佳留了级，但是并没有与梦在同一班。

九月七日。

晚自习。梦照常逃课（到我这里）。说，你的未来改写了名字，我也要重命名了。事情的严重性，不在把关键的地方解决很困难，而在找不到关键的地方。乘舟逆流，不进而退，容易得到原谅；顺流，无法把握方向，茫然。而后叹息。

他又问，人为什么总是容易忘记喜悦，记住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