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新同学。”

“哦？新同学。”

“耶。新同学。”

“嗯。新同学。”

“啊。新同学。”

“天啊，好高。一米八。”

“是啊。好高。会打篮球吗？”

“帅。”

“个性。”

“头发我喜欢。”

“老师怎么没叫你剪头发？”

我简直被大家的热情感动了，原来转校这么值得高兴，我就像刚出炉的考食一样风光。“你们好。你们好。我叫刘那。正常情况下一米八，脱下篮球鞋只有一米七五。喜欢篮球，不是很会。下午去剪。”

“头发就别剪了。想办法留下来。你要为我们男生做代表。一定要想办法留下来。”

我尴尬。“哦。可是行吗？入乡随俗，怎么留？藏起来，戴帽子？”

“写申请。”

我寒。“申请……”

四

今天平安夜。大家都在互相送苹果。我谁也不认识，假装不懂节日。其实，我也真没在意过节日，连春节都没在意过呢。

“刘那。送给你。苹果。”

一个用礼品纸包裹着的苹果。

“谢谢。”

“我叫胡瀚月。你以前在哪里读？”

“径符。”

“为什么会转过来？”

“不是转过来，是跑过来的，那边学校根本不知道我走了。”她穿黑色的运动服很可爱，我随口问了句，“你也喜欢打篮球？”

“喜欢。你打得好不好？我跟你学。我们班的男生可不行。”

“可以算好，但不是高手。”

“明天上午有体育课。我找你。”

为了挣表现，晚自习时极度认真。第一次做那么多书上的课后作业。

2005年12月25日（圣诞节）

大概是怕我跑回去吧，昨天校长说必须在今天之内把学费交清。

中考时，爸妈就透露过很反对我去育才，虽然那时我根本没想过要去，也真的很恼他们的短见，反驳他们说：育才再不好也比初中学校好，至少那里没出过人命。结果仍没改变他们的初衷，现在转校的事就更不能也没必要对家里说了。

当务之急也只有把生活费调用一部分了。先交两百吧，虽然两百连书费都不够，反正老师他不会叫我走，说不定以后旷课还可以拿它当借口呢，就说我没钱交学费去打零时工了。

原来走到哪里都一样，最深得人心，期待值最高的仍然是体育课。还没下课就有好多人向我做出邀请我打篮球的手势。

胡瀚月换了一身白色运动装，她站在场边看我们和五班比赛；当我抢断、投篮、盖帽时，它就为我鼓掌喊加油。

我们班上的后卫走过来悄悄告诉我，她可能对我有意思了，她从来没对别人那样过。什么也不想，我当即没再看她一眼，也决定以后不要怎么理睬她。

2005年12月31日这一周，很认真，就像初三那样认真，不过心情却很好；天气却也糟糕，从我转过来的第二天上了一节体育课后开始就一直下雨，现在也没停歇。

明天就是元旦，他们都过得如何呢？

我呢，有学费需要操心，早知如此在径中时就不该预交学费；感情需要操心，红颜祸水，能避则避之吧。哎，我除了学习还能干什么呢？这次月考轻易就把第一名拿了，第二名差我两百多分，不考则已，一考惊人。我想，干脆回去吧，至少用不着为学费的事向家里骗钱了。

呃，回去？！怎么说得如此轻松，就好像我只是来这里出差似的？

呃，回去？！相处了一年的同学，室友，一一浮现在脑海，那么强烈，仿佛饥饿在啃噬我虚空的心。要是我回去了，他们见到我是什么表情呢？王棋肯定先是打我两拳，再捏着我的脸东晃西荡，指责我的不够义气；李明明第一句话肯定是，我的乖乖，寝室里那张床一直为你空着，以后你还是得学习怎么斗地主，不然我们可真没玩的了；还有那些球场上的兄弟，都会像欢迎他们自己的嗓音那样欢迎我的；我会给他们说，育中什么都不好，就是篮球场和足球场好，还有就是美女很多。小雪看见我回去会如何呢？想不透。想不透！

诱惑是浪漫的小夜曲，白天听它像微风，晚上听它像流水。我要是回去，或许有人会装着问我，喂，兄弟，是什么风把你吹来啦。

天黑之前，再玩一次失踪吧。再见，育中的同学们。

嘿。我这个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