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晃晃地转身,谁知刚跨出一步,人便摔倒在地。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人推开。
书乔到了。
“紫苑,小罗……”
书乔想也不想的就冲进来想要扶起小罗,但被他推开了。
“别碰我……”他虚弱地吼。
书乔又看向紫苑。
但紫苑没有看他,而只是朝小罗跪下去,从背后抱住他,将脸趴在他的背上,什么也没说。
书乔恨着自己。
要如何才能不让她这么心碎,要如何才能止住她的眼泪,要如何才能看见昔日那个活泼坚强而又爱笑爱闹的丁紫苑。
他默默地退出了。
在花园里抽着烟的时候,书乔感到胸口非常闷痛,但他没有吃药,而只是硬扛着,仿佛如此,才算是与紫苑同甘共苦着。
不能分担。
便要共享。
山薇曾说他根本就是个自虐体,明知无望的事却还要一头栽下去,不做到死不肯罢休,他也知道自己并非是聪明的人,不懂得早日放下才能海阔天空,但话又说回来,如果是一段可以轻易放下的感情,又如何称得上是感情?
所以他才更能理解紫苑不能轻易放下江槐的心情。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奈何天公不作美,江槐没有那个好运,没能与紫苑走到最后。
但小罗是否最佳人选?
他能给紫苑带来幸福吗?
书乔扭头望了望身后病房的方向,心底五味杂陈。
第二天书乔没有去上班,他请了假,去了一趟墓园,他在江槐的坟前坐了很久很久,抽完了一整包烟,最后却连一个字也没对江槐说。
他说不出口。
甚至感到自己根本没有脸再来见江槐。
下山的时候,接到蚊子的电话,说刚好中午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于是约好在湖边的餐厅见面。
蚊子表面状似无意,其实根本就是特地找他吃这餐饭,他问起紫苑,问书乔有什么想法。
书乔不语。
以为是山薇教唆,让蚊子来劝解他。
蚊子一声叹息。
“早看出你对紫苑的感情不一般了,只是没想到,你会陷得这么深,”蚊子往椅背上一靠,弹了弹烟灰,摆出一副洞穿一切的模样说,“可是书乔,老实讲,我觉得紫苑不适合你。”
全世界都在与我对抗。
书乔默默地笑了笑,仍然不语。
但我何必一一去应对?累不累。
“紫苑是忘不了江槐的,而一个忘不掉前男友的女人,会有多可怕你想过吗书乔?以你这样的性格,你掌握不住她的。”
问题是我并不想掌握她啊,我只想呵护她,疼爱她。
一辈子。
哪怕这一辈子,她都活在对江槐的思念里,也不要紧。
“下午还有工作吗?没事的话,不如一起去喝一杯吧?”书乔笑着问。
书乔独自一人在酒巴里喝酒。
蚊子自己办公司,根本就是个大忙人,能挤出时间一起吃餐饭已是天大的面子,怎可能再陪他疯,临走时他只一再叮嘱书乔别喝醉,凡事要看开点,才能好好活下去。
书乔想,好,要活下去,但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呢?
说不定,像江槐那样早早死去反而更好些。
一个人,能成为某个人心里永远的挂牵,能永恒地被她爱着,想念着,在午夜梦回,能被她以亲切的口吻呼唤着,就算是死,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吧,而相反的、最可怜的事是,就算你活着,光鲜亮丽地活着,吃着人间美味,享尽其人之福,而心底却永远有根刺扎在那里,那是孤独,是无人怜爱的伤口,永远在痛着。
喝到半醉的时候,书乔拿出手机想给紫苑打电话。
但按键按到一半又停住。
他怎能以现在这种状态出现在她面前,难道是怕她还不够烦吗,于是他换了一个号码拨出去。
紫苑听见敲门声。
起身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人。
那人向她递上一只保温桶,微笑地问,“你好,是丁小姐是吗,这是书乔让我送来的,请收下。”
看着那只熟悉的保温桶,紫苑落泪了。
紫苑独自一人坐在花园里,打开保温桶,迎面扑来的,依旧是那一股熟悉的香味。
即使人不能到,温暖依旧准时送达。
书乔,痴情如你,书乔,宽容如你。
紫苑给书乔打电话。
“为什么没亲自来,有事在忙?”
“唔,工作有点忙。”书乔回答。
紫苑沉默着。
不说话,仅仅是静静聆听书乔在电话线中的呼吸声,就能让她的心情平静下来。
不知书乔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呢。
书乔,那个沉默的像一棵树的男生,那个总是默默地帮助江槐在关照着自己的男生,那个笑起来会有些羞涩,拥有一双小鹿一样纯情的男生,你好吗,书乔,你还好吗,方书乔?
两行热泪无声地顺腮而下。
书乔在电话里问,“我不在,你有没有把那些饭菜都吃光了?”
“有,”紫苑笑道:“吃得干干净净的,碗底都被我舔干净了,怎么样,夸夸我呗!”
“真乖!好姑娘!”
然后,又是一串沉默。
紫苑已经泪流满面,因此她不得不拿手捂住嘴,以免被书乔听见她的哭声,“既然你忙,我就不吵你了,回头再联系吧。”说罢,她就抢先挂断了电话。
她没有听到书乔的叹息。
她也不敢听。
回到病房,看到小罗坐在窗前的轮椅上。
夕阳已经彻底沉没,窗外是一整片沉重的灰蓝,很快,黑夜就要降临了吧。
不知道今晚是否有星星?
紫苑抹净眼泪,鼓起笑脸。
“小罗。”
小罗要求出院。
“但医生要你至少再多住一个星期,”紫苑小心安抚他,“你也知道,你底子太差,恢复起来是要比一般人慢一些,所以,多点耐心了,好不好?”
“除非你是想看到我死在这医院里。”小罗冷笑,“你是想这样的吧,你的确是这么想的吧?”
紫苑默然不语。
那之后,她不再跟小罗说话。
她是真的生气了,也受够了,不想再听到任何他以死相逼的话。
一心要去死的人,是拉不住的,也是不配得到同情的!就像当年的江槐,就像眼下的小罗。
想死吗?
那就去死吧!